李晓月知道高小花要跟着她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意外。当今世上这种事颇为普遍,很多小姑娘甚至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进了大户人家做包身奴婢。只有田无期这种奇怪的人才会纠结不已。李晓月坦然接受了这份安排,毕竟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是田无期盘子里的菜,包括她自己。
“月儿,你那个叫小婷的小丫鬟实在是太笨了,小花是我妹子,绝对靠谱。”
“月儿,《西山王母经》为本,步法,指法为辅,你得像练钢琴一样天天整才行。啥叫钢琴?一种西洋乐器,专业用来折磨人的。嗯,我也是听说的。”
“月儿,你得给我守身如玉啊,话说都这么久了,我还没得手呢。你看是不是先付我点利息嘛,来,乖”
田无期念经一般的絮絮叨叨差点让李晓月崩溃掉。这跟她平时所知道的那个神仙般潇洒飘逸,放荡不羁的田无期完全不同。
李晓月有些好气的同时也被田无期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田无期何等人物,却能折节为她事事考虑,处处关心。相比她离开自己家时亲爹的表现也不遑多让,就像这初夏的风一般,让她十分温暖舒服。
李晓月到底还是收下了那匹照夜狮子。这匹马太过漂亮,雪白神骏,又通人性,衬的身负《西山王母经》的李晓月宛如天女下凡,气质高贵的一塌糊涂。田无期的想法倒是一如既往的朴素,有了这匹马,李晓月一旦碰到盗匪恶人,打不过但是总跑的过,安全系数大增。李晓月给这匹照夜狮子起了个名字,叫“飞雪”,十分贴切。
李晓月离开的那天,青山十一郎全员出席。哦,应该是青山十郎,高小花已经在陆家南下的队伍里边了。王大轮做事情更是到位,派了一个掌柜和几个学徒,打着与陆家交割生意的旗号随队南下,听从李晓月差遣。不过,王大轮的确是跟陆家谈妥了几笔生意,主要是粮食和药材。陆家本来就是药材世家,江南粮食又比北方富裕很多,无论是走陆运还是漕运,到了山东之后的价格也不会比本地产的贵。因此也算是搭上了关系,互惠互利。
陆家启程的那天,李晓月穿了一身月白马面裙,竹纹玉领褙子,外罩了一件对襟羽缎斗篷,只是在月白色的面上绣了几朵淡粉色的桃花。头发上的发饰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支白玉簪,配着她胯下那匹神骏超凡的“飞雪”,柔媚中带着勃勃英气,让人心生向往,目眩神迷。
高小花骑了一匹矮脚小马,之前梳的两条小辫子也变成了少女的长辫,小脸红扑扑的,难得的有些兴奋。当然了,李晓月的那个小迷糊侍女不会骑马,照例窝在马车上。
田无期一袭青衫,站在路边的一颗桃树枝上,卓尔不群,挺拔的身形和英俊的脸庞被清晨的阳光照射的更是帅气逼人。只不过树下一匹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红色马儿和一只瘦瘦小小的灰色驴子有点破坏气氛。
田无期要说的话早就说过了,自然也不需要在这种场合再说什么,他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马车队缓缓启程,朝南而去。
李晓月落在车队的最后一个。她忍下了想要频频回首的念想,努力控制住自己,骑着她的飞雪缓缓启程,无限美好的背影缓缓远去。
身后,不知是青山十一郎中的哪个家伙起了个头,开始诵起田无期的那首桃花诗,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在诵读,几句之后,青山的人们便开始和声同读,甚至陆家车队里有听过这首诗的人也跟着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李晓月听着这首她和田无期的定情诗,看着慢慢远去的桃林,眼泪到底没有止住,缓缓流了下来。
她转回臻首,正看到田无期面带微笑,依在一棵大桃树上对着自己轻轻挥手。一丝红云和一抹微笑浮上了她那美丽的脸颊,她用口型轻轻朝着田无期说了一句话,微摆玉手,然后转回身子,直向千里之外。
话说对于李晓月的离开,最不开心的还不是田无期,而是红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