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事果然闻言脸色大变,几番阴晴不定后终于还是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努力挤出一张笑脸,打了个哈哈地道:“田院主真爱开玩笑,岂敢,岂敢。不过也是听闻这北元秘宝,若有机会得见自然是三生有幸,哈哈。”
接着话音一转,盯着田无期一字一句道:“不过在下却听过另外一个版本,是大都那边传过来的,却说这北元虎贲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项上人头乃是被河北赵家所斩,人头已被硝制,传往京城,不知这后事会是如何。”
田无期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哦?是吗?这挺有意思啊,不过这民间既然能有发死人财的棺材铺子,那世家里有人喜欢捡尸体,割死人头的也不奇怪啊。”
“呵呵,院主说的有理。只是现在各方众说纷纭,倒是有些真假难辨呢。”
田无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呵呵,没想到咱们青州城的东城杨家还如此关心大都军情,连河北赵家的事情都知道。姑苏陆家也有人在大都,怎么没出来个陆家的英雄呢?”
杨知事听了田无期的话,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道:“河北赵家,千年门阀。自古幽冀用武地,从来燕赵多豪杰,若有一二出类拔萃之人也是情理之中。江南陆家,当然也是累世传承,不过多为富甲天下或者文采斐然,这一骑当千,怕不是江南所擅长。”
平心而论,杨知事这话说的倒也没毛病,也基本上是当今普遍承认的事实。自古幽冀用武地,从来燕赵多豪杰。九州之中,幽州冀州都是北地边陲,自上古时期以来就是中原汉人抵御北方蛮族的第一线,如今的大都及大都周围地区是战国时期燕国和赵国的领土。这两个地方的人多不惧生死,豪气万千。放在当今世上,更是抵御北元的第一线。
南船北马,江南向来或以鱼米之乡,富贵之地;或以文采斐然,美人玉女而世人皆知。不过,这杨知事却以这样一种方式,有些逼迫田无期表态或者证明的语气说这一事情,田无期当然不想理会。他笑了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却又关我何事呢。今日承蒙主事大人宴请,田某深感荣幸,只是如今夜深人静,田某也不好多叨扰主事大人休息,这就向主事大人和同知大人告辞。”说罢,朝着杨知事点点头,不再理他,转身而去。
杨知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眼神闪烁了几下,到底没有再说什么。田无期回去主厅,却发现那位汪同知早已不在酒席之上,只有王大轮在那里“滋滋”的喝着小酒。两人相视一笑,一起离身而去。
回去之后的几天,又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田无期基本窝在后山,或是看高进宝带着高小树种地,或是跟卡洛斯扯扯西洋景,或是与邹有海聊聊修行之事,过的倒也轻松。
中间有一日,那杨知事又送上拜帖,说是要拜访青山书院。田无期没有直接回绝,但以闭关为由,只是请山长孟成京代为接待。孟成京知晓此人乃是本地大户,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和田无期打过招呼之后,便做主送了他一匹养在书院前院的鲜卑骏马。杨知事虽然没见到田无期,但得了骏马一匹,因此含笑拜谢而去。
却说这孟成京,饱经风霜,人老成精。他送马儿给杨知事,结交地方豪强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担心有人惦记书院的这一批骏马。田无期虽然养在后山,可是毕竟人多眼杂,这群马很难瞒得过有心人。但如果有人帮忙遮掩或者淡化,自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匹上等战马送出去不算什么损失,但两百匹一等一的草原战马,无论是用来做种,倒卖或者自骑,都是大事。
又过了些时日,前往胶莱两地的大军彻底肃清了此次进犯的倭寇,收复了两州。各路驻军也陆续回转。孟成京之前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让老头子又是欣慰又是黯然。欣慰自然是因为书院没有惹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黯然的是,主政的也好,掌军的也罢,居然对如此良马都不上心。无论是情报工作不到位,还是判断力不足,都让他对山东主事者大为失望。
田无期倒是觉得好笑,这老头子还挺有想象力。不过,这事也说明了孟成京的眼光和水平,让田无期对他更是有些钦佩。同时也感慨如此有真才实学的人竟然一生都默默无闻,这到底是是人性的倒退还是道德的沦丧呢?
孟成京决意在书院组织了一次宴会,既为庆祝官军收复两州,也悼念在倭乱中受苦受难的山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