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习惯了院主不时冒出一些新鲜且古怪的名词,比如“危机公关”,但是邹有海还是下意识地琢磨了其中的含义,赞叹道:“院主理解的透彻。可不是嘛,一手覆雨翻云,化解一番危机为转机,百姓得利,皇家得民心,可谓皆大欢喜。”
田无期点点头道:“这么说,这些事应该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干出来的了。”
邹有海道:“应当不是。据说事后陛下重新下旨,从内库里出钱,敕造更大规模的‘秦国公主府’。公主殿下依然是拒辞不受。不仅如此,之前收到公主殿下典当及发卖出去的首饰的那些典当行及首饰行,都自觉退回了所得之物。但公主殿下除了那块璃龙护凰玉瑗因为是出生之时陛下所赐,她斟酌再三,重新收下之外,其余的以‘钱货两清’,‘商家亦生活不易’为由,尽数维持原样,退还商家。一时间,更在长安府里传为美谈。”
田无期耸耸肩,道:“这么伟光正?看不出来啊,小姑娘小小的身体,大大的正能量啊。”
周正哲道:“如若如此,则此女天性善良,蕙质兰心,朝廷有此公主,当为大新之福,能为大新多延几年气运。”
邹有海闻听此言,顿时颇感兴趣,道:“哦?不想周先生竟对五行气运颇有研究,来日倒是要好生交往一下。”
周正哲微微一笑,道:“北洋先生谬赞,我哪里知晓这些事情。不过是借花献佛,把师父之前的提点说出来罢了。再说这气运一事,或为一时,或为一世,甚至转瞬翻转也不在少数。就拿这位公主来说,她的气运如若用在大新头上,自然是延长大新国祚。如果反过来是用在其他地方,则大新休矣。”说完了,还憨憨地看了田无期一眼。
田无期翻了个白眼,嘴巴一撇道:“别跟我说这些封建迷信,你们自己开心就好。哦,对了,北洋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个璃龙护凰玉瑗又是个啥玩意?”
邹有海见两人都不想继续这话题,很识趣地没有继续,接口道:“玉瑗,玉环,玉璧,玉玦皆为玉饰。院主出身昆仑,当有品玉之术。”
田无期下意识地舔了下舌头,嘿嘿一笑道:“哪方面的品玉术?女人还是玉石?”
邹有海莞尔道:“院主,您还真是博学多才……这玉嘛,中心孔径小于边宽则为玉璧;孔径大于边宽则称玉瑗;孔径等于边宽则曰玉环;周边若有一缺口,则是玉玦;四种均为圆玉。”
周正哲闻听邹有海对玉石颇有研究,心下高兴,也接口道:“北洋先生所说圆玉之别应是出于《尔雅•释器》。《荀子大略》记载有‘问士以璧,召人以瑗,绝人以玦,反绝以环。’乃是这四种圆玉的作用。”
邹有海如遇知音,大喜道:“没想到周先生竟对玉石有如此研究,甚好,甚好。没错,玉璧示生死,乃是下位者向上位者表示敬意、问候甚至生死效忠的贡品;玉瑗则是上位者宣召下位者的凭证;玉环和玉玦的形制相仿,只是玉玦有一缺口,但正是这一缺口之别,表达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信息,即玉环表示修好,认可;玉玦则表示绝交,反对。”
周正哲拱手施礼道:“昆仑山苦寒之地,万年岁月,总有些许积累。正哲跟随师父,不过学了些皮毛,岂敢在大家前献丑。”
邹有海看着周正哲,虽然相貌普通,但的确温润如玉,好一个正人君子!这昆仑山果然是神奇之地,一山两代门人,心性却完全不同。
田无期一脸黑线,这些古人的言词他完全听不懂,甚至那几个字他都不会念……
他有些幽怨地看着周正哲道:“咱山上的石头又不要钱,我当年下山的时候背了点当盘缠,结果被你师父给捉了回去,收了个干干净净。你这个家伙,知道这玩意这么值钱,也没说给我塞两个过来,我几乎是光着屁股下的昆仑好不好。”
周正哲大汗,无奈地道:“小师叔,您挑东西的本事倒是一流,背走的几个可都是师门前辈留下的符篆,其中一块是记载着远古大能的昊天宝篆,还有一块则是还是师叔暖被窝的最爱。弟子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邹有海听得也是无语。看来这位院主果然从小就跳脱,不按常理出牌。但听起来就算田无期干出了这近似欺师灭祖的事迹,他的师兄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放过。这一门子都啥人?难道这高人行事都是如此羚羊挂角,天马行空?
邹有海摇了摇头,把思绪拉回问道:“院主怎么会问起这块璃龙护凰玉瑗?”
田无期从怀里摸出一块淡黄色的圆玉,问道:“是不是这个?”
这回轮到邹有海张大了嘴巴,直愣愣地盯着这块圆玉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半晌邹有海才回过神来,他去院中的水翁里舀了一瓢水,清洗了下双手,又擦干,才恭恭敬敬地对田无期道:“院主,可否借玉一观?”
田无期拿出来就是想让他看的,自无不可。看邹有海如此郑重,他也收敛了神色,双手把玉捧给邹有海—田无期并非是敬玉,而是敬人。
看到旁边的周正哲目不斜视,田无期知道自己的这位师侄因山门原因,喜爱古玉,但为人方正,非礼勿视,便对周正哲摆摆手道:“你也别绷着了,想看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