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冠军侯于青州,胶州两地再树募军大旗,从者十数万。冠军侯于两地各取三千民壮,胶莱水师万人编制尽满。”
鲁王果然是博闻强识,竟然把青州杨家的密信直接背了出来,转述给自己的母妃听。
轿中女子正是号称天下第一美女的“荷花妃子”杨妃,鲁王的生母。以前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活动她从来是不参加的,但如今儿子已然明牌,摆明了要争一争那把椅子,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开始为儿子铺路站台。今天的这一幕母子交心也正是利用了元夕的机会,否则杨妃人处深宫,难得跟鲁王面对面交流。
“翻手为云覆手雨,好一个狠辣无情的冠军侯啊。”杨妃喃喃声起,似是对田无期的表现也有些惊异,但偏偏嗓子里出来的声音却像极了情人的呓语。
鲁王轻轻点点头,道:“母妃,儿臣这回是真的有些迟疑了。琅琊王家虽然不是顶级世家,但太原王家,松江王家皆分自琅琊王家。真算得上绵延千年,名闻南北。如今,一日之间,竟然家破人亡,田产被抄没,祖宅被烧为白地。田无期顿时成为其他世家贵族眼中的‘逆子’,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一点也不为过。从今之后,怕是田无期再无在门阀世家之中的立足之地了。若是继续交好田无期,这世家门阀如何看儿臣?怕是得不偿失啊。”
“糊涂!”杨妃一声清叱,“这田无期做事如此之绝,你以为是其本性?”
鲁王一惊,说道:“母妃的意思是?”
“哼,我看这是做给天下,不,是做给陛下看的!他田无期不但是赤胆忠心,性烈如火,还不怕做直臣,孤臣。这样到处乱咬的恶犬,才是陛下所喜。你看着吧,纵然这些世家门阀闹得再凶,甚至串联,陛下明面上最多下旨训斥田无期两句,心里却绝不会介怀,甚至只会更加欢喜他。”
鲁王若有所思:“嗯,或许还不止如此呢。朝廷上下一直不能接受败于倭人之手。现在算是给父皇和天下一个交代。--倭人到底是介藓之疾,去年的胶莱沦陷,毕竟是因为内贼的原因,而是朝廷无能,连小小倭人都对付不了。这田无期不管是真有心,还是假无意,他立的就是‘杀神’的名声。谁站在他的对立面,都要考虑能不能抗住他的金刀,这种肆无忌惮的霸气,儿臣还是有几分羡慕呢。”
“我儿天之骄子,其是他一个粗鲁之辈能媲美。”杨妃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红,还好隔着轿帘,鲁王没有看到。
“这么说,越是这时候,儿臣越要支持田无期。让他知道只有朝中有我在,他才能放心在外边折腾。同时也给朝中诸臣一个印象,田无期再猛烈,也不过是儿臣门下走狗!”
杨妃没有再说话,看着骏马上眉飞色舞的儿子,她的心里却有丝丝的悲哀。堂堂帝胄之后,大新的亲王,居然要借助一个山野村夫的威名,才能在朝臣中立足。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破坏鲁王心情,或者说打击鲁王的时候,杨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翔儿,你妹妹呢?”
鲁王正想得起劲,忽地听杨妃问话,赶忙说道:“母妃,妹妹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古灵精怪的,实在是顽皮,她始终不肯与父皇和母妃同行,怕是又偷偷跑到百姓之中玩乐去了吧。”
“唉,”杨妃一声美人叹息,显然也是拿自己的女儿毫无办法。“你父皇把她宠上了天,什么事都由得她胡闹,哪天她要弄出大乱子来,还不是我这个当娘的要给她收拾?”
鲁王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呵呵笑道:“不来也好,省得有不开眼的蠢货老是围着她转,惹她不开心。要是让青州那位知道了,那才是祸端呢!”
杨妃这才想起了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似乎和青州的那个家伙还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顿时让她一阵腻味。
鲁王的心思已经全在田无期身上了,顺口说道:“说起来,田无期那厮虽然看起来蛮横无礼,但实际上却是个饱读诗书的多情种子,肚子里是有真材实货的。若是他在长安的上元夜为妹妹写一首传世的名诗,那联姻这事就没跑了。”
杨妃听着帘子外人声鼎沸的欢闹,看着星火点点的灯笼,不远处还有数盏孔明灯,其中还有一个还是她最喜欢的荷花造型,晃晃悠悠地飘入了夜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长安的人群中,有一个素裙沃袄的小姑娘,明亮的眼睛比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还耀眼,大大的眼睛比圆月还动人;虽然鼻头冻得有些发红,却是很大呼小叫地放飞了一个绿底白衬的荷花造型的孔明灯,和旁边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孩们一起开心地指指点点。
她望着空中摇曳而起的孔明灯,仿佛自己的心思也随之飞起,心中不禁想着,“无期哥哥,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