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军倒是人数最多,是元廷各亲王及各部落王爷纠结的四十万大军。西路军集结的时候动静很大,我们的探子提前得知了消息,西边的庆阳,东边的榆林都有应对。西路部落军声势虽大,行动却缓慢,战斗力参差不齐,十分有限。我三十万边军死守长城防线,目前还算稳固。长安,也还算安全。”
陈公公声音控制得不错,音量不大不小,似乎是怕声音大了会影响到至正皇帝的心情。
谢伯温看见至正皇帝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太阳穴却青筋暴露,知道这是皇帝愤怒的前兆。作为至正皇帝多年的智囊和身边人,他岂能不知道至正皇帝的隐疾?因此,他只得叹了口气,出来轻声说道:
“陛下。陈公公所说的北方战事。说到底,还是枢密院的布置上出了问题,当然,臣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枢密院从辽东,大都和大同边军各秘密调走了五万人,导致边防空虚,断然不会酿成这样的惨剧。不过,我们虽然一时损失惨重,但现在好歹已经站稳了阵脚。我大新人口十倍于北元,财富,更是百倍,只要我们妥善安排,定能将这些蛮人再次逐出长城。陛下,还是放宽心些,龙体为重啊。”
听到了这番安慰多过于献计的话语,至正皇帝苦笑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谢伯温在找一些理由和借口呢?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呢?
至正皇帝勉强坐直了身体,挥了挥手,道:“丞相不必担心。这些年,朕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风雨还承受的住。”顿了顿,他又说道:“终日打雁,却被雁雕瞎了眼!没想到这回让北元把咱们给耍了,好一场父子相残,争夺皇位的大戏啊!”
至正皇帝所感慨的,正是之前北元传出的北元顺帝病重,几个皇子在身后各自势力的支持下大打出手,甚至怯薛军和探马赤军一度也有激烈冲突的消息。当时的大新朝廷上下一度欢欣鼓舞,乐观一些的还认为此乃天意,激进的甚至考虑趁机北出长城,把漠南的蛮人尽数赶往漠北,成就不世伟业。
至正皇帝也曾动过心。作为一个皇朝的第二任皇帝,他最怕的就是将来闭眼之后被说成是一个守成之主,在史书上被人一笔带过。因此,他是真的动了借机北伐的心思。
哪里知道风云突变,北边的事情还没开始安排,自己内部就出了大问题。黄河这条怒龙突然改道,一下子似乎把大新的气运也打翻了,几乎就是在大新可以青云直上的时候狠狠地又把它拉了下来,不但拉了回来,还按在地上用力地摩擦几下。
一句“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让江淮一夜变色,红巾四起。月余之间,江北行省沦陷,中原腹地的河南行省东部的数州,山东行省西部的几个重镇也先后陷落。红巾军甚至还纠结了二十多万的大军,准备西进长安!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自己在这里幸灾乐祸地看北元的热闹,甚至准备落井下石的时候,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的后院突然起火,甚至连老家都差点被人端掉。这怎能不让人十分惋惜,万分痛恨!
禁军这帮绣花枕头的糟糕表现,让包括至正皇帝在内的中央大佬对这支已经十几年没打过仗的军队彻底死了心。趁着北元还在自顾不暇的空档,至正皇帝当时决定“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解决后院的问题,从边军调集精锐秘密南下中原,先歼灭红巾主力,再东进江淮,一举剿灭乱党,灭杀香教。
这个想法不是没有人反对,枢密院使常玉就坚决反对。作为和北元打了半辈子仗的人,常玉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北元。他认为现在的北元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元,退守塞外之后,虽然失了一些锐气,却多了些狡猾。他坚决反对所谓的秘密调兵南下,认为这种自毁长城的行为愚蠢至极!
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更认为现在不但不应该南下,而应该增兵边塞,直捣黄龙,就算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北元,但要最大程度上消灭北元怯薛军和探马赤军的有生力量,只有把北元打怕打疼,才能腾出精力来收拾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