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靖安君很长的叹了一声,“殿下虽然英姿卓越,但总归年纪尚小,血气方刚。”
“本侯只是短短几言,你展露的神态便一览无余。”
“而你的心思,亦是能全然猜透。”
靖安君手指曲张,缓缓向武洵触去:“如此这般,在如今的世道下,可不太好啊。”
“滚开!”武洵一声低吼,将手中的剑靠的更前了一分:“你是我什么人?”
“也罢……”靖安君笑道,“若是不想听,本侯也不必说了。”
他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玉盏:“殿下只需要知道一事便可以了。”
“本侯对你……虽无,但亦无恶意。”靖安君笑道,“本侯若想对你不利,早便动手了。”
“和须留到今日,邀你而来,于此畅谈呢?”他反问道。
“你!”武洵口中怒吼出声,目光阴厉无情,气息亦是愈发动荡。“你……是什么人?竟敢……”
“莫要急切。”靖安君懒懒地把起玉盏,再度饮了一杯。
“本侯只是觉得,龙纵然算是半废了,但龙,却总归是龙。非乃凡物可论。”
“所以说,本侯觉得你若没有半点价值地死了,确实有些枉费这一身气运,太过的可惜了。”
“本侯的试探,便到此为止了。”他缓缓起身,面色收拢,扬起头颅看着面前挟剑的青年,用一种平和的口吻道:“大武之龙……你的表现虽然让本侯略有失望,但总归算是尚可。”
“想要保全性命不算多难。所以本侯在这里,的确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哦?”武洵讥嘲道,“那又是什么条件呢?”
“很简单。”靖安君耸肩摊手:“既然本侯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那本侯的问题,殿下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呢。”
他微笑注视着面前举剑的高大青年。
“哼。”武洵依旧没有将剑抽回,口中淡然讥笑,“我想这便没有太多必要了,更何况生死由命成事在天,又岂是人力可易?”
“此言……太过的可笑!”他懒声嗤道。
“吾若不死,那自是因为这所谓的天佑命不该绝,”
“再退万步,就算是死,于我,又是何惧之有?”
武洵以剑指地,声音冷凌傲然:“这天下,如今还会有配我恐惧之物?”
“吾之所为,皆宜顺吾之心。”他将剑脊横在靖安君的胸前,“非乃汝等……可所掣肘!”
靖安君洒然一笑:“天下万物,殿下若凭一身豪胆,那自然应是无有所畏。”
“但纵然视死如归,可有些东西,总归是比死要可怕的,不是吗?”靖安君轻轻呷酒。
“武王夺了你的气运……难道,殿下就真的……一点都不恨吗?”
“恨?”武洵重复道,“我……又为何要恨?”
“哦?”靖安君似是颇为意外道,“那……”
“哼!我与他早已断了个干净,他再欲如何,如今亦是与我毫无干系。”武洵怒笑打断,毫不留情道,“还有,尔也不必再叫我殿下……”
他将手猛地触向了鬓角,似是要摸向什么东西一半。
这刹那间的举动被靖安君收入眼底,令他顿时目漾异色。
“因为。”武洵手掌攥紧,目中陡然射出无法,“我如今,早已不是了!”
“早已不是了!”
声声刚冷,尽含碎齿之音,声声沉肃,却又无半分哀婉。
武洵脑海中瞬时闪过那幅画面。
灰白高崖下的湍急江水,断龙江上的跌宕雾气,狂风沛然,暴雨如注,还有……藏在其中的那对冷酷无比,沉若深渊的漠然眼瞳。
一切的一切,都刻入了心魂的最深之处。未有丝毫的模糊。
雷电下交替的黑白光影中,传来了他唇畔上轻渺的淡语。
声音入耳,他眼前顷刻剧晃颤荡,却又咬牙将这些画面强行驱散。
忽然变得凶残些的目光,再度移向了靖安君,只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已经彻彻底底化为了森然杀机。
“好,很好,”靖安君默了半刻,在武洵瞳中的寒光中轻叹道,“看来……你也早有决意。”
“但话虽如此如此……”他闭目表露思索之态。“虽然人皆言之成事在天……”
“但事!却又尽皆人为!”靖安君话锋斗转,宛若星空深邃的目中尽露诡色,“本侯,从不信天!”
靖安君手掌握拢:“这方天地,乃是人之主宰。可天便是天,人便是人。分明并无所同。”
“那这便怪了,人间之事,天……管的着吗?”他拍案冷然而笑。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发出一声畅快的大笑,笑声中亦满是讥讽。
“本侯以微末之身,不知踏过无数人的尊严与头颅,一步步爬向如今的地位,靠的可非是什么狗屁的天眷!”
“主动掌控自己的命运,方乃是人间快事!”
“那现在……”靖安君轻轻敲击着玉盏,口中向着武洵幽然发问:“你可还要静下心来……听一听本侯接下来的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