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一面,也算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满足,任天笑走回院舍,步伐轻快了不少,可刚一进院落,便看见了师父。
有些诧异,下意识地想着回避,任天笑什么也没说,师父现在站在这儿,事情的原委,恐怕他已经都知道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每次他心存疑惑,或者心绪波动,白秋总能及时出现,出现的恰到好处。
在这天圣剑宗,任天笑最愿意听的,便是白秋的话,也正因为这样,他更不愿在此时遇见师父。
内心准备了又准备,还是没办法躲过师父的气势。“与人起了争执?”白秋淡淡问道。任天笑没有说话,以沉默迎合。“殊死相斗,你还没占到上风。”白秋回头,目光锐利,每次这徒儿犯了错,他都这样。
“见了妹妹,有人不利于她。”任天笑低着头,本来是要解释,可语气中,却有些不甘。白秋不合威严之气,却让他心里不由地敬畏“她是任千雪也是荼香薇,想让她做回任千雪,你尽管如此,但为师提醒你,这后果,你可承担的起?”,这不知是白秋第几次提醒他了。
万般话语,但任天笑却只字未提“愚徒知错。”任天笑心中不愿,却还是认了错。白秋眼神一变,丝毫没有客气,语气微重“贸然与同门发生争执,你当然有错。你以为,把所有不满藏在心里,就是秘密了!”
师徒四目相对,想继续斥责,但白秋也明白,以这徒儿的性格,怕是在动手的那一刻,任天笑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叹息着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软了下来,剩下的全是教导之意“有些顽石,表面所生的苔藓,是人将它搬回家中才有的,纵然你将它保护的万般好。”话中深意,只有任天笑知道是为何意,继续看了任天笑两眼,拂袖而去。
可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任天笑只知道,有人想动他的妹妹,他就得去制止,尽管还没得逞,尽管那人修为高上他许多,可那是他的妹妹,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握了握拳头,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声比以往大了些。
一处阁楼中,方朔翌在屏风后整理着衣物,酥杏床上躺着一女子,一床被子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双手紧紧抓着被角,眼中迷离,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那弟子日后定有所用,还请方师兄能手下留情。”女子请求道,语气却是在试探。整理好衣服,方朔翌坐回床边,伸手抵着女子鹅蛋般的脸,在女子轻柔的唇瓣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而已。”,语气中的高傲和嘲讽,如同凌冰一般直击她的内心。她感受着唇上残存的温度,轻闭着的眼睛睁开,一阵风吹过,窗面扉页摇晃着,他像是没来过一样,恰似入室秋风,消失在阁楼之中。
女子发愣,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违心,内心挣扎着做了一个决定,擦去云雨过后的汗渍,穿好衣服。
任天笑盘膝而坐,轻简的屋内,掩帘被罡风轻轻吹动,方才一战,他处于下风,却没有止步不前,反倒在心法上,有了一丝明悟。七杀讲究刚烈直爽,大开大合,破军则讲究先入为主。他因气急,率先而动,便有了先入为主之意,心法一层强过一层,入第二层,便是更精进一步。现在,他只需细心引导。
回想着刚才一战,自第一式起,他便能感觉到,对手修为远高于自己,自己一出手便是全力,依靠着大开大合的刀式才短暂与对手持平一段时间,可究竟逼出了对手几成修为,他不敢细算,也许一半,也许一半都不到。
仔细想着,他的刀式确实漏洞百出,每一次失误都足以致命,他能全身而退,靠的也只是出奇制胜和八成的运气。
将一切捋顺,他身的白色光晕一阵波动,算是入了紫薇心法的第二层了。睁眼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再次走进院落,起手练起父亲交给他的那套拳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只能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这时,门环被扣响,门大开着,门口那个女子却没有贸然进入。
任天笑望了过去,等看清那人相貌,眼神中立刻充斥着敌意“是你!”,那女子却不以为然,清然行礼“沁竹峰弟子夏洛惜,特来拜会。”,才刚发生争执没多久,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所谓何事?”,夏洛惜不予计较,倒是有几分诚意“这件事我表示我的歉意,但内门弟子方朔翌一向如此,背后权势又过于庞大,远不是你我所能抗衡的,今日来此,只是想告知一二,还请师弟能有所暂避,错开锋芒。”
任天笑一顿,倒不是他真的怕了,而是这一番话,立刻让他觉得,此女,不简单。
“我为何要信你?”任天笑问道,心中不由地猜想起来。“水至清则无鱼,鱼群游向浊水,并不是浊水中有多舒服,而是浊水能掩藏自己和提供履虫果腹。”夏洛惜向院中水缸走去,水中倒影着自己。
“为何要将这些告知于我?”任天笑疑惑。夏洛惜抬手在水面上轻轻一点,看着自己的倒影随着波纹破碎,内心却没有波澜“我只是个逐利者而已,对所有人都没有恶意,只是会对利益不惜代价。”
挑明了,她是为了利益而来,但任天笑身上也没什么利益可图,但这作为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任天笑平淡道“如此说明来意,你只是想让我看到你的心声,却不见得,这种心声在我这里的的斤两。”,夏洛惜轻笑“你不是也一样,对所有的事,都存在着敌意,这敌意是从何而来,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计藏于心,也攻于心,每句话从夏洛惜的嘴里说出来,都不会让人多有抵触,却带着锋锐,像是一把软刀,而夏洛惜,将这把软刀用到了极致。
任天笑被她看的透彻,他最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却展露无疑。沉默着,夏洛惜向前走了几步“好了,我们也只是初识,还没到可以畅谈的地步,希望以后,还能再会。”
她走了,像是饭后闲谈一般,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这样走了。任天笑在原地,一步未动,夏洛惜吊足了他的胃口,走的时候却是那样轻描淡写,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心,还可以这样用。
他也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造就了现在的她,又是什么,让她走近方朔翌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