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又道：“前提是把这身衣服换了。”</p>
宋慈这才尴尬地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应该是刚刚跑路的原因，花衬衫的扣子少了一个，开了一半合不上，人字拖踩了一脚泥泞被风吹干，落地的脚感硬邦邦的。</p>
自己这一身打扮的确寒酸。</p>
他挠了挠头，来了一个高抬腿，脚底板踩着拖鞋，用力抵在天台的栏杆上，试图把风干的烂泥来回剐蹭掉。</p>
“来的时候，给你准备了一身正装。直接下楼吧。”这一幕看得夫人直皱眉头。</p>
……</p>
……</p>
半小时后，一辆漆黑魅影行驶在路上。</p>
重新换了一身装扮的宋鹦集坐在主驾驶位，安静沉默地开车，车速不快，开得很稳。</p>
用改头换面来形容他毫不为过。</p>
寸头配上黑色西装，有种凌厉的刀锋质感，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肃杀之意满溢脸上，这身气质比起白天在小巷子里追逐的那些保镖要强上太多……这是狮子和宠物猫的差距。</p>
宋鹦集瞥了眼导航，荔浦街。</p>
他声音很轻地开口，问道：“荔浦街，大约四十分钟到……夫人是要去见朋友，吃下午茶点？”</p>
“去看一个心理医生。”</p>
坐在后座的夫人，抱着双肩，倚靠在窗边假寐，她缓缓开口，声音里透露着三分疲倦：“最近……有些睡不着。”</p>
宋鹦集怔了怔。</p>
“睡不着？”他有些警觉，道：“您确定这种问题……荔浦街的心理医生有用？”</p>
“无意干扰您的决策，”宋鹦集沉声道：“只是您的时间如此宝贵……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没必要尝试了吧。”</p>
失眠这种事情，倒还算是常见。</p>
寻常的精神系超凡都有催眠的能力，按理来说都能解决，抛开赵氏本身麾下的门客不谈，诚心会里的精神系超凡者也多得是，他宋鹦集伸进去一只手，就能拎出来七八个。</p>
“这是崔忠诚推荐的。”夫人揉了揉眉心，担忧道：“之前已经找了好几个精神系，就连深海十层的超凡者也没瞧出我的问题，每天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法令的风波却越闹越大，我必须要振作，绝不能在这个关头掉链子。”</p>
听到崔忠诚的名字之后，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宋鹦集一下子乖乖闭嘴了。</p>
放眼大都，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并不多，但偏偏这位小崔先生，是其中之一。</p>
“深海十层，都没看出来问题……一个小小的荔浦街，难道藏着比十层精神系还厉害的超凡者？”宋鹦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p>
“不可思议，是吧？”夫人扶着额首，纤细玉指缓缓揉着，乏声道：“如果不是崔忠诚……我也不会相信的……据说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p>
“十七八岁的少年？小说主角也没这么厉害吧？”</p>
宋鹦集没忍住笑了，“小崔先生会不会搞错了？”</p>
说来也巧，听到这句话，宋鹦集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来了一个形象……</p>
十七八岁……少年……</p>
顾慎。</p>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就被他立马否决。</p>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p>
而且无论怎么看，顾慎这小子都不像是小说主角。</p>
“这十几年来，崔忠诚说的话，好像都成真了吧？”夫人坐在后座，望着窗边的风景，明明半小时前还是阳光灿烂，现在外面却下起了小雨，大都就是这样的城市，地处江南，秋季过后，时常笼罩在雨雾之中，萧萧瑟瑟的。</p>
她轻声笑了笑，道：“虽然很想看看他出错的样子，但希望这次也不例外。”</p>
“当然……那可是小崔先生啊！”</p>
听到崔忠诚名字后，宋鹦集心中那根因为担忧而紧绷的弦，没来由就放轻松了，那个男人的确有着让人放松和信任的本事。</p>
他宽声安慰道，“夫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女人早就在轻微的颠簸中阖上双眼，只是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如同梦呓。</p>
雨丝敲打车窗，柔和的白噪音通过玻璃传递入耳，细腻而不吵闹。</p>
她难得的浅浅睡去。</p>
宋鹦集不再出声，默默放缓了车速，以免打扰夫人的小憩。</p>
“荔浦街……18号……”</p>
他瞥了眼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在心中轻声默念这个诊所有些古怪的名字。</p>
“寐语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