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崔烈手中接过那张明显是李氏纸行出品的纸,李继随手抖了一抖,心中顿时有些了然,只是面上却不声色的低头看了起来。
并没有看信上所写的内容,李继只是盯着那字里行间的运笔连笔,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观察了一番,然后搁回了桌上,随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连那些向来与蔡邕相熟的大人们来也没发现有什么端倪呢,果然连一点临摹仿写的样子都没有。
李继曾在蔡府与蔡邕一起誊抄过一段时间的书籍,对他的笔锋间的停顿异常熟悉,自己上辈子见过这种手艺人出手,懂得一些小窍门,可是现在连自己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就更不用说别人了。
“怎样?”崔烈见李继看完后,便随即开口询问,“这封书信的笔迹可有作伪?”
“并没有,此信行笔间毫无修改,平滑直润,并不像是有人刻意模仿出来的,正是伯喈先生所独创的飞白书。”
“既然如此,这欲要谋害朝廷重臣的证据算是确凿无疑,蔡邕与蔡质算是罪有应得,弃市的刑罚应该算不得过分吧?”阳球闻言,开始在一旁帮腔的问了起来,神情似乎很是得意。
“小子只是说这是这飞白体的字迹并不是有人刻意模仿,可没说此封书信并不是伪证。”
本来以为李继要同那些来求情的人一样就此离去,可这句话一出,让崔烈和阳球都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李继在说什么。既然笔迹都是蔡邕的,那这封信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此话又是何解?”
崔烈也有些好奇了,他虽然平日与蔡邕并不熟悉,但也不和阳球一样有向恶的地方。对于此次蔡邕入狱的原因,他其实也是知晓的,正是因为蔡邕在汉灵帝面前得罪了太多的朝廷大员,所以才会被人给算计。
可这封书信自从到了自己手上,也不知有多少人曾前来看过,偏偏没有一人能说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连崔烈自己现在都认为这是蔡邕亲手所写的,却不知这在雒阳城里极有名气的小神童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单就笔迹来讲,哪怕小子与伯喈先生相识数年,也着实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除开这个之外,这封书信却有一个天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崔烈和阳球异口同声,一起开口询问。
“这张书信本身,就有问题。”
“嗯?”
崔烈也拿起纸来,学着李继刚刚的样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旁的阳球也凑过身来看了一番,却同样没发现有何异常。
“这张纸又有什么问题?”崔烈随即从身后掏出了一沓纸来,正是雒阳李氏纸行售卖的纸,左右比较了一番后依旧茫然不解,“与李氏纸行所出售的纸张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李继微微一笑,看向了那正一脸疑惑的阳球。
“小子先与方正先生辩一辩他对本案的逻辑是否有误,再与威考大人解释一下这张纸到底有何问题吧。方正先生,据你先前所言,你与那位刘郃大人是多年密友?”
“不错。”
阳球应声回答,他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逻辑有什么错误。
“却不知那封匿名信的主人究竟是谁?他又为何会知道伯喈先生与刘郃大人不和的事?”
“刘郃与蔡邕不和一事整个雒阳都是知晓的,那匿名信的主人知道,又有何奇怪。”
“既然如此,若是没有这封匿名信的话,刘郃大人被害,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必然是伯喈先生了吧。那伯喈先生为何还会如此愚笨,自己写亲笔信找刺客前去谋害刘郃大人?而且那封匿名信的主人又为何会知晓伯喈先生欲要行刺?”
“这……或许蔡邕本就是如此愚笨,恼羞成怒后才会想到行刺这一招,至于为何会被人知晓……则必是蔡邕谋事不密,被正义之士恰巧碰到了,又害怕自己受到波及,因此才会选择暗中写下匿名信送到尚书台。”
李继顿时感到有些失望,原本以为阳球是个聪明人,自己对他的观感还算是不错的。现在来看,这阳球就是个满腔正义又没有脑子的愣头青。
“呵呵,那方正先生,这样的话,小子还有一问,这封匿名信是如何被送到了尚书台?小子可不相信有人能在他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信送到尚书台去。”
“关于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崔烈在此时插了句话,“两天前,在尚书台刚开大门时,是中常侍程璜先发现的那封匿名信,因此才会被人知晓。”
阳球闻言却皱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小妾就是程璜的养女,自己好友刘郃的正妻也同样是程璜的义女,两人都算得上是他的女婿,现在突然知道是自己的岳父最先发现的那封匿名信,顿时从心底产生了些奇怪的感觉。
“多谢威考大人指教,那小子也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一封不知怎么送到尚书台而且还不知真假的匿名信,因此尚书台便选择去搜查了身为朝廷议郎的门府,尚书台的大人们倒还真是铁面无私啊,连这种消息也不放过。”
崔烈顿时脸色有些发红,但又不好声张,毕竟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给蔡邕下绊子,只好闭口不谈,不打算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