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正面是用波斯文书写的书名,波斯文孟迁认识得不多,但这几个波斯文正巧是他认识的,昔日他与胡商做买卖,一名胡商便拿此书给他传过教。
这的名字叫《彻尽万法根源智经》,正是摩尼反教的根本典籍,也是朝廷定性的反书,若是被朝廷搜到私自收藏,那可是要命的罪过。
赵晗不但私藏着反书,竟还堂而皇之地摆了出来。孟迁心头猛转,遂做出一个摩尼教信徒见面的礼节,对赵晗深深一礼道:“原来娘子是教中姊妹,幸会幸会。”
都说说书先生的肚子是杂货铺,什么都懂一些,这话放在孟迁身上也一样适用。常年混迹市井,他见过的牛鬼蛇神不计其数,其中便有南方摩尼教的信徒,这礼节学得也是像模像样的。
赵晗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看了孟迁好一会儿,眼睛瞥到了桌上放着的《彻尽万法根源智经》,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是之前褚三娘让她帮忙破译了密信后,她找出来的旧书,今日又重新拿来翻看参详,不想竟让孟迁误会了。她明白过来后,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笑意,继而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这下反倒是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孟迁摸不着头脑了,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捂着嘴笑个不停的赵晗,好一会才回过味来,莫不是他弄错了吧?
只是这会儿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一时间脸上挂满尴尬之色。
“咳咳……”
原本已经快止住笑的赵晗,看到孟迁的表情,又再次笑开来,却因为笑得过于剧烈,突然岔了气,脸色瞬间一白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身子也因这撕心裂肺的咳嗽摇摇欲坠。
“赵娘子你怎么了?”孟迁见状也顾不得思量许多,连忙上前去伸手搀扶住她,另一只手则在她后背上有规律的拍动。
赵晗的病症与孟晓莲相似,孟迁常年照顾妹妹,对应对这等情况并不陌生,在他的轻拍下,赵晗很快就顺过气来,只是因为刚才的咳嗽过于剧烈,脸色依旧苍白。
赵晗缓过气来后,便发现自己正靠在孟迁身上,感受到身侧来自孟迁体温,她的脸不由一热,连忙直起身来脱开与孟迁的接触,但以她的力量,可没法从孟迁手中抽回手来,只得含羞对孟迁道:“多谢孟英雄,奴家已无事了。”
孟迁闻言连忙放开手,并退开几步致歉道:“某失礼了,赵娘子勿怪。”
之前急于施救,孟迁没心思理会旁的,这会儿哪怕是退开了两步,他鼻间仍能闻到来自赵晗身上的一丝幽香,一时间心思难免有些浮动。
“怎么会呢,是奴家该谢孟英雄才是。”感觉到脸上热潮退去,赵晗才抬起头来,只是看到孟迁的脸,赵晗忽感心中有些慌乱,连忙偏开目光不去看孟迁。
便是再聪慧,她也只是个年不及桃李的女子,甫与一男子如此亲近接触,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孟迁怎会看不出赵晗这小女子羞态。以他混迹市井多年的经验,女子露出如此羞态,不能说便是一定动了心,但至少并不讨厌他,这个信息对他来说可太重要了。
他略作思量,开口道:“这里风寒大,赵娘子不若早些回房歇着。”
孟迁只是表以关心罢了,却不想赵晗闻言眼神微微一冷,脸上笑容瞬间变得淡漠了许多:“多谢孟英雄关心,整日憋在屋里,反倒难受。孟英雄若是有事,只管自去便是,奴家已知晓孟英雄的来意,力所能及之处,奴家自会照应好杜家姐姐她们。”
被她一语戳破来意,孟迁稍稍一愣,眼中浮现一丝骇异,但很快镇定下来。
“某家能有什么事,只是担心赵娘子受不得这风寒罢了。赵娘子若不想回去,某就在这陪娘子说说话吧,便是真有不适,某也知晓些缓解的法子。”
“平日里就少有人陪奴家说话,孟英雄愿留下陪奴家说说话,奴家自然是个高兴的。”
见他这般说,赵晗眼中冷色迅速淡去,目光扫过桌上经书,便拿起那本《彻尽万法根源智经》问道,“孟英雄也识得波斯文?”
“娘子可高看某家了,某家能识得此书,不过是迫于生计罢了,往来东京城的胡商出手最为阔绰,又多有信教,若是不懂得各家的忌讳,得罪了那些豪客,某的生计不就断了么?”
孟迁也有过与博学之人打交道的经历,知道跟赵晗这样冰雪的人打交道最忌胡吹大气不懂装懂,遂干脆直言不讳,“某能识得此书,乃是昔日一胡商欲传教于某,这才学了些皮毛,可不敢在赵娘子面前说识得波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