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诚随邵队官一路逃回沂州,见到了焦急等候的老父和弟弟,哭诉惨败的经历,让郑经和郑笃惊疑不已。本来一直在等收复郑家庄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这倒好,上千装备精良的官军连郑家庄的寨墙都没看见,就被人家打了伏击,若不是蔡营官舍命断后,自己就死在那帮亡命徒手下了!
“二弟,你没有见那个场景,真是血肉横飞呀,”想起那场惨烈之极的肉搏战,郑诚心有余悸,“原先还笑话曹锟大人,唉﹍﹍让我怎么跟明府大人交代呀。”
郑诚口中的明府大人,便是沂州知府了。他这个防营守备,隶属于沂州知府管辖,和新来的镇守使李纯却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郑诚带了一百五十名防营出征,回到沂州的不足三成,他发愁如何交代上峰呢。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回来就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大人的新军尚且吃大亏,知府大人又怎么会怪罪于兄长?”郑笃宽慰道,“看来蒙山贼已经成了气候啦。单靠沂州或者曹州驻军,怕是难以对付。就在你出征的这几天,济南来了‘钦差’,此战必将引起袁大人重视,从这点讲,并非坏事﹍﹍”
“钦差?”
“不是朝廷派来的,而是袁世凯大人派来的,我是打个比方。据说此人留学德国,颇受袁大人器重﹍﹍”
郑笃比其父郑经沉得住气,不像郑经,闻说官军大败,早已气恼的说不出话来。
清廷制度,总督管军,巡抚管民,总督一般兼管数省军政,巡抚却是只管一省之民政。山东地处京畿附近,不设总督,巡抚便是全省之最高军政长官了。原先地方驻军主要是绿营,自甲午之战后,认识到绿营营务废弛,战斗力低下现状的满清朝廷开始整顿军务,建立新军。随着满清新式陆军的建立,绿营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大部分地区都将曾担负野战任务的绿营改编为以维持治安为主的巡防营,隶属当地政斧管辖。袁世凯主政山东后,在认为必要的州府设置了镇守使一职,主管当地军务,从这点讲,郑诚所在的沂州防营,也算李纯的部下。
郑诚在惶恐不安中过了数曰,因巡防营几乎全灭而遭到知州严厉训斥免去职务的郑诚被召至主管沂州军事的李纯衙门,这一次主要是接受一个叫司徒均的年轻军官的问讯。
那是个清秀却严肃无比的年轻人,自己介绍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均字。司徒均详细核实了进剿之战的过程,侧重于郑家庄一带的地势,人家已经绘了一张图,表出了以郑家庄为中心的十几个村名,反复核对村子之间的距离和地形,有些地方郑诚也没去过,只是听说。最后司徒均又请来了郑笃,因为郑笃也算新军的人,客气的很,让郑笃补充了其兄叙述不清的地方。而且,司徒均有意无意间,问了很多曹州官军的情况。
“司徒大人,啥时候再出兵啊?”郑诚着急地问。
“这就不是你我所知道的了。”司徒均冷漠道,“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李镇守使手下的一个参谋而已。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令堂身体有恙,不便前来,还请二位回去详细统计下贵庄原乡兵队的武器弹药情况,越详细越好。”
郑经又病了,闻听官军大败的消息,老家伙急怒攻心病倒了。郑笃比其兄更清楚司徒均为何统计郑家庄乡兵队的武器,知道此人是个知兵的。土匪手里的武器全部来自缴获,子弹更是打一发少一发,此人又是了解地形,又是统计武器,自然是为再次发兵做准备。兄弟俩回来后商议,郑笃以为,绝不能如实报告官府自己乡兵队的实力,那是很犯忌的。所以,他们递交给司徒均的资料,隐瞒了大半的实力。
资料递上去以后又没了消息。据说李纯大人、蔡营官及司徒均都去了济南。谁也不晓得他们何时回来。郑笃不能一直呆在沂州,待其父病逝好转,将其交给兄长照料,郑笃便回曹州去了。
临行前,兄弟二人密谈了留在郑家庄的姨娘小妹。这是其父主要的心病,但这俩人却不那么上心,至少不像对家产那么关心。其父经营一世,也算见过世面,骨子里却改不了土财主的做派,而且越老越糊涂,盖房置地,将大量的真金白银运回庄子,卖掉了外面的生意,专心去打造他的世外桃源了!这倒好,全部落入了土匪之手,说的重点,这不是资敌吗?所以,心思缜密的郑笃隐瞒了乡兵的武器,砍掉一半不止。
俩人都认为,二姨娘还好,三姨娘和小妹怕是凶多吉少了。年轻的女人,落在土匪手里,下场是什么谁也清楚,不过谁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好在三个女人和他俩关系都不深,就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极短,说不上有多少感情。俩人愤懑的,反而是万贯家财的丧失,都怪老头子昏聩,搞得俩人以后怕是要囊中羞涩了。
“那个姓司徒的反复问起曹州的情况,或许上面打算曹州与沂州两路出兵?”郑诚自认才华远逊乃弟。
“从军事上讲,这样最好。但一个小小的村庄,动用两路大军,对于袁巡抚,脸上怕是挂不住啊。何况曹州情况复杂,曹大人的部队难以离开﹍﹍就算夺回庄子,家产也没了。人才两空啊。”郑笃长叹一声。
不说郑笃回曹州销假。李纯带着龙谦给袁世凯的信,与蔡成勋和司徒均去了济南,当面向袁世凯禀报了秋村之战的失利。当时在场的,还有袁世凯的两个亲信幕僚,徐世昌和唐绍仪,以及一个叫张勋的登州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