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吧,方先生。之峰,你去忙你的。”龙谦打发走了王之峰。屋子里只剩下了龙谦与这个不速之客。
“谢谢将军。先介绍下我自己吧。”方声远将他的文明棍放在一旁,手里依旧捏着礼帽,“鄙人方声远,福建兴化府人,曾留学曰本。今春从曰本归来,由南至北走了一趟,在鲁南足足停留了两个月时光,大军北上,方某又跟着北上,先到京师,随后又来到了武定……没想到将军手下有能人,早已盯住了方某。哈哈……”
警卫端来了茶,眼光瞄着客人。
“请用茶。”龙谦面无表情,“不知方先生有何事指教?”
方声远将茶杯搁在桌上,微微欠了欠身,目光锐利起来,“天下板荡,大乱方至。方某不愿碌碌一生,想着寻求一明主,蝇附骥尾,也不埋没此生……”
原来是纵横家一流的人物,龙谦面无表情,端起茶杯,吹开了浮在水面的两片茶叶……
“原先总以为,这平定天下恢复我汉家河山的救世之主尚未出世,没想到回国一圈走下来,竟然就在面前。”
龙谦依旧面无表情,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刚才的举动,也可视为是端茶送客,结束这个无聊的谈话了,但对方竟然视而不见,继续着他的游说。
“方某在曰本时,见过了以保皇为宗旨的康有为和梁启超。梁氏锐气尚在,但康氏已经朽然,总以为将大权归还于今上,自然万事大吉。论及国内板荡,全球争雄,无一策可施。似乎只要归政于今上,所有问题即可迎刃而解。岂不可笑!”
这句话显然打动了龙谦,他的目光盯住了方声远,“康梁不足论矣,即便利用国内的保皇势力搞出点名堂,已无关宏旨。倒是孙文一派,颇为鼓动人心,不出所料,今后数年,必将风起云涌,搅动天下!”
“唔,方先生不是孙文一党吗?”
方声远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瞒将军,方某曾醉心于革命,曾以为要救中国,非得走革命的路。但后来与孙文一派联系紧了,方某反而心生失望。靠孙文一党,或许可以鼓动天下之乱,但治理江山,他们不行。”
“哦,为何?龙某虽偏居鲁南,对海外革命党亦有所闻。方先生为何下此断言?”
方声远终于等到龙谦肯与其交流,自然精神一震,“方某敢问将军,对满清朝廷有何看法?”
“龙某受太后厚恩。想必方先生早已打听清楚了,这个话,最好不要讲……”
“满清已是冢中枯骨,凡是稍有头脑之人,无不看个清楚。不错,满清诸帝不比前明,表面上并无失德。这也是国内旧派知识分子聊以自慰的地方。但自洪杨之乱,中枢威权丧失,加上这数十年列强欺凌,割地赔款不断,早已丧失人心了。将来只要有一个机会,必将出现分崩离析之态……”
龙谦一惊,如果此人不是湘中大儒王闿运的弟子,这份见识完全是自己推断而来,那就了不得。毕竟,可以断定满清垮台的形式不是件简单的事。
“打住。方先生,我倒是想听听你对孙文革命党的看法。至于朝廷,不要谈了。”
“革命党不成事。”方声远微笑道,“方某游历世界,总算明白了世界大势所趋。中国要想摆脱被动挨打之局面,非得革命不可,非得推翻满清,实行**共和不可。康梁不识天下大势,幻想立一个明君以救国,不啻缘木求鱼。孙文假革命之名,行封建之实。因为其在党内搞效忠领袖那一套,方某鄙视之,断言其不会成功。近年来,孙文煽动武装暴动,远的不讲,今春在广州再次策划起义,结果依旧是惨败。孙文远居海外,没有亲临一线的勇气,对内没有自己的嫡系武装,而是花钱雇用会党的力量,不是很可笑吗?若是筹备几十万两白银,雇用几个亡命徒便可以夺取这万里江山,这江山来的不也过于容易了吗?鄙以为,推翻满清,建立共和,非具备两个条件不可!”
“哦,愿闻其详!”听到这里,龙谦已经断定,这个方声远是有见识的。关于孙文起义失败的原因,他所总结的,虽然不那么全面,但将主要的核心都讲出来了。在这个时候,孙文更大规模的武装暴动尚未展开,此人便断定其不成事了。
“其一,有一支精锐的军队,就像将军一手建立的蒙山军,令行禁止,所向无前。其二,要有一个先进的政党,宣传主张,掌握舆论。二者缺一不可。”方声远看着龙谦,“将军治军,已然闻名中外,这建党一事,不如就交给方某如何?方某研究将军久矣,若论统军征战,将军麾下倒是不缺勇武之士,若是文治,将军却没有得力之人。将军所重视的陈超等人,才具不过中人,唐绍仪才具是有的,但唐氏骨子里还是袁世凯的人,而且,唐某人马上就要离开沂州到东北高就了吧?”
很张狂,不过他说的是事实。
“方先生,”龙谦决定敲打敲打这个狂生,“你且等等。刚才你的一番话,我已经全听明白了。你久居海外,受革命党的影响,鼓吹排满革命,龙某姑妄听之也就罢了。而你竟然要帮助我建党,建什么党?龙某受太后厚恩,曰思夜想,只是为了报效朝廷,便是龙某率兵抗洪,也是为了分太后之忧。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是不是找错了庙门?再说了,龙某治军理政,以人才为第一,鲁南新政之推行,全仰仗陈越之一帮俊彦,到了你的口中,竟然成为了酒囊饭袋!方先生,你不觉得你过于狂妄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