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明明已是三月底,却冷得仿佛还未从深冬之中走出来一般。曼君此刻倚坐在华贵的主卧房内,抬头望着那快要圆了的月亮。
毕竟是南方人,从来没有在北方呆过。初到此地,确实是受不了这里的清冷。如若是在江南,这会儿,塘边已是花红绿暖鸟纷飞了吧。
曼君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双手。却又舍不得关掉窗户,就因为这月色太美,而她也总是心神不宁无法入睡。她轻轻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抱在手里,动作很是轻缓,生怕些微动静会吵醒睡在外房的王妈。
自小到大,不管是家中富贵还是家道中落,曼君自打认人起,就是被王妈抱在手里。沈家人避居于山野小村之时,王妈总是会牵着她的姐姐,背着还在嗷嗷待哺的她在山地里做活。
岁月催人老,曾经是如此神采奕奕的丰满妇人,而今已经消瘦不少。虽然曼君给足了王妈富贵的生活,但是她也看得出来,王妈比任何人都想念过去。想念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在身边的日子,想念小山村被血洗之前的宁静。
曼君思及此,只觉得胸口疼得很,抬头一看,却现原来今日的残月是轮血月,没来由的就觉得讽刺。自从姐姐上药王谷学艺之后,便跟家里断了联系。她从小就会吵着闹着让王妈牵着她去村口望,希望姐姐哪日能够念着父母的好,念着她的好,便从那陌生的山谷回来了。
可是,可是呵。
她没有等到姐姐,却等来了朝廷穷追不舍的官兵。
第一次,她懂得了害怕。
第一次,她瞧见了王妈甜美祥和的脸上出现了扭曲的恐惧。
第一次,她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生离死别。
第一次,她用自己的童年换来了一段血雨腥风。
沈家,就这么完了。
除了她和王妈逃了出来,据说从此再也没有人看到有活人进出这个村庄。
一颗泪,顺着曼君的脸颊滑落,跌进了茶杯里,出轻轻的响声。曼君一愣,方才从回忆中出来。
她是一定要找到姐姐的,无论如何,都要寻到。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也是她今生最大的愿望。可是,随着沈家家业越来越大,她便越是不安。
为什么姐姐看到了凤翔的招牌却不回来呢?凤翔这么大,自小便与她一起学着做绣样的姐姐是不可能不明白这个凤翔便是昔日的凤翔。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回来?
难道……
曼君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无声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思想。
正在这时,曼君突闻房上有细微的响动,她在第一时间便收回了自己的软弱,悄然向窗外望去。却见一体格修长的少年站在窗外,冷眼瞧着她。曼君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
“白鹄?”
少年明显对于曼君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也感到诧异。但是这明显的表情都被夜晚所掩盖了。于是无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叫我无月。”
曼君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的傲气与他不愿意认的亲爹这么的像:“无月,你来找我是……”
“听说,你与白家人都想知道我把那玉佩怎么样了。”无月依旧显得冷淡:“即便我说了多少次是丢了,也不信,那便与你们说实话吧。确实是送人了。”
曼君听后,暗道自己夫君是猜得,想到白鹄多半也是有心上人了,也禁不住为他高兴起来:“送给谁了?”
无月看到自己的这位伯母一副高兴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了些复仇的快感,于是唇角勾起了笑容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沈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