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雪,少女白衣更甚白雪。
玉宁此时醉眼朦胧,娇憨姿态尽现,只见她一手支着已经粉嫩的面庞,一手拿着那光洁如皎月的小杯对着当空明月,痴痴地笑了起来。
“敬你!你个阴晴不定的仙!”说着,玉宁便将那一小杯水酒喝下了肚。
站在旁边的小厮脸一红,愣愣地瞧着这娇俏的老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老,老板,您醉了,还是,还是别喝了吧。”小厮走过去正想夺掉玉宁手上紧紧抓着的酒壶,却被玉宁一把拨拉开了。
“我?我这是在邀明月与我共饮,请嫦娥与我谈心,这怎么可以用醉字道尽一切?”玉宁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胡乱指了指小厮:“你啊你,莫要站在这里了,惹得风情全没,呵呵呵呵。”玉宁又是几声笑,仿佛很是豪爽,可是听在小厮耳里却感觉心上为了这佳人的愁苦生生的疼。
“老……”小厮见玉宁胡言乱语了几句又不理他了,自顾自地喝着举杯邀明月之后的酒,刚又要上前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小厮抬头一看,惊道:“秦……”
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着玉宁醉成一滩烂泥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指了指正喝得欢的玉宁,满眼的疑问。
小厮叹了一口气,轻声回道:“秦公子,这是咱们老板呢,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坐在这里一天了,到了晚上还不愿意回去。咱们店里的酒快要给她喝了个遍了,这么杂着喝,怎么能不醉呢?”
“好了,你且下去吧,我来劝劝他。”被换作秦公子的人也叹了一口气,说着便挥手让小厮下去。
“这……”小厮为难了,毕竟秦公子再儒雅也是个男人:“这……”
“她都已经醉成那样了,你不是一直都没劝动么?”秦公子的声音虽然平淡,却让人心里忍不住会跟着他的话语走。于是小厮点点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去了。
秦公子见小厮乖乖下了楼,马上变了一副表情,那冰冷如霜的模样,才是他平时的样子。他看着玉宁一人买醉的模样,心便一阵一阵的痛。
要问这秦公子是谁?
他就是玉宁日思夜想却总是不得见的赫那拉允鎏。
自从一年前在此双凤楼小酌,并与玉宁对饮之后。他忽然便爱上了夜晚在双凤楼上独酌,有时碰到了不知该如何取舍的事情的时候,他呆着的地方竟然已经不是自家书房,而是这僻静精致的小楼。
允鎏每每来到此,便会坐在那个而今正被玉宁霸占的位置,看着天上皎月,喝着杯中水酒,两难之思于满腹。这一杯一杯佳酿下肚,事情或许是让他想明白了,但是更多的却是喝出了他不曾有过的愁。越是如此,允鎏便越是着迷了一般爱上了一人夜晚独酌双凤楼之上,偶尔望着对面空缺的位置,便会想起那一年前他与玉宁一起默默对饮的日子,心里也会舒畅许多。
他不懂这样的情是为何而生,又为何更甚,只知道,不能去想。因为,他是赫那拉允鎏。他要背负的太多,就因为这个姓氏,给了他太多。
他当然明白,玉宁是查这种官*商*勾*结之案不可或缺的一枚枢纽,上可通官,下可明商。玉宁便恰到好处的站在了中央,为他打理一切。初衷是互利合作,讨价还价,可是允鎏总觉得现在什么都与当时的目的不一样了。之于沈凝心,之于他,都不一样了。只是这种改变,不知道是福是祸。
于是,他有些愁苦。
他越是愁,便越将这愁埋于心底,只待一人独饮的时候那愁才会从心里头被他放出来,肆意撕咬啃噬着他。
这是一种欲罢不能的矛盾,所以允鎏从过去的一年两三次的来,变成了现在每月都会有那么两次。一来二去之下,便成了熟客。既然是熟客,总会被问姓甚名谁。
允鎏变成了秦公子。
可是今日,本来允鎏是不会来这里的。若不是他晚上去勿返阁,醒儿支支唔唔地告诉他小姐还未回来,若不是他刨根问底她到底身在何处,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在这里相逢了。
允鎏叹了一口气,上前拿去了玉宁一手死死抓着的酒壶,却见玉宁咯咯笑着唱起了小曲:“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长如玦……但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允鎏愣住了,便听着这柔柔的嗓音像是滴落的水一般,吟唱着这悲戚的词,心里像是被什么震了一下。玉宁边唱边笑着,玉宁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夺过了酒壶,兀自喝了起来。她本来在笑,后来却渐渐地哭腔尽现,到最后,当她唱到春丛认取双飞蝶的时候,眼泪开始滚落了下来。
玉宁哭了,哭声很轻,却在允鎏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