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得到那个吴姓年轻人的指点,当天晚上便惴惴不安地来到了勿返阁。望着这人来人往的朱红色大门,他就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真是阴沟里翻船,晚节不保啊。
想自己是盼君楼的幕后老板,而盼君楼又仰仗着有他做后台,处处刁难勿返阁,那沈凝心会放过自己么?他站在门前踌躇不定,顺着人流离开又走到勿返阁门前。几番来回之后,一狠心,还是入了大门。
“这位小哥。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吴家钱庄的吴某人前来找小公子沈姑娘议事,还请,还请……请小公子务必与在下见上一面。”
吴老板的自报家门一下便让护院们面面相觑。吴家钱庄,可不就是盼君楼后头的靠山么?今日怎么突然到勿返阁里来了?还指名道姓地要找咱们沈姑娘?
“吴老板,这边请,您先在小厅等吧。\”勿返阁的下人们颇有礼数,真正做到了宾至如归。不论是谁来访,就算是仇敌,只要他不是来捣乱地,就得以礼相待。勿返阁如此不计前嫌,不免让吴老板有些汗颜。
刚进小厅,四月海棠正绚烂,阁内的丫鬟为了让小厅看起来更是雅致,便自作主张搬了一两盆进来做下点缀。见有生客进来,低头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吴老板从来没有踏进过勿返阁,今天算是有生以来头一遭。看着这些规矩得体的丫鬟和精致的摆设,吴老板心里的紧张感不由得也缓解了不少。突然他便有些明白了,为何许多男人即便是到了盼君楼买那一时欢笑,都不忘勿返阁的一点一滴。\
“吴老板,您找我?”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早春轻风,吴老板一转头,终究是见到了鼎鼎大名的小公子,只不过他无法掩饰住心中诧异。平日里,他是不屑于与小公子来往的,只觉得这女子混迹于商海之中,又颇受他人眷顾,无非便是有人觊觎这女子的娇媚,而这个沈凝心绝非等闲之辈,好好地抓住了男人的这种弱点,才得以扶摇直上,夹缝中得生存。
可是,今日的种种让他明白,自己是一败涂地,败在了自己轻视敌人的大忌之上。
“小公子……”吴老板拱手行礼,很是谦卑,一扫平日里的不可一世。今日他是来求人的,而非别人来求他。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坐吧。\”玉宁一笑,现出脸上两个小酒窝。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让吴老板的心里又打起了鼓。老人家颤颤巍巍地坐在了玉宁的对面,望着她的笑颜,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刚我的下属告知与我了,吴老板这次来,是想来说情的?”事实上,这次前去吴家钱庄主号的人正是少爷的家丁,忘忧庭院之中,能够算得上身份的家丁都以少爷的姓氏冠之,他们从小多数都是颠沛流离孤苦伶仃之人,说白了,没有少爷的收养与栽培,也断不会有他们的今日。所以,少爷一声令下,他们即便是蜕皮剐肉都再所不辞。更何况,只不过是去各个地点存银子又收银子的小活。
“是,是……吴某这次前来,实指望将在下的苦衷通通告知于小公子,早就听闻小公子宅心仁厚,还望您能够……”
“呵呵……”玉宁听到一半,笑开了,吴老板也渐渐闭了嘴:“吴老板,虽然您与在下不熟,您的手段在下也是早有听闻的。\今日突然从您嘴里听到仁厚二字,说实话,在下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唐突了,还请不要见怪。”
玉宁的刁难,吴老板不是没有听出来,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眼看着河南河北数余家分号等着要钱,自己却苦于筹不出来,他不来求这个正主,还能怎么办?
玉宁见吴老板默不作声,想他平日里是那样意气风发,今日却要在这里忍受着她这么一个小辈的气受,心中也有不忍:“你早知当日,何必当初呢。”
如若不是你的纵容,或许香儿的挑衅就不会那般明显;如若不是当初你太贪婪,今日你根本就不必为深陷其中而懊悔扼腕。\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自从梵音的事情之后,玉宁便更是认定了一件事情。在这八大胡同之内若想不再有人欺凌,光凭她富甲一方的家业是不行的,她需要有个靠山,为勿返阁找个坚硬如铁的靠山,不管付出何种代价,她都得步步为营,达到自己所想。只叹这世间,她与勿返阁众人只想平淡过活,谁知却偏偏有人前来滋扰,既然如此,她便只好愤然出击,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最好的方式,便是先发制人。
所以,对不住了,吴老板。
怪就怪你平日做人多有不善,怪就怪盼君楼欺人太甚,你注定要当我的这个跳板。
“小公子,老朽能够有今日成就也不容易,您何苦……唉……”吴老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光光知道那些资金是小公子为了做那几省的运米生意暂且投在那的。想着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入不敷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才给了她可趁之机。可恨自己没有早点醒悟,快些终止与张家玉器铺的合约。
“……我何苦?盼君楼苦苦相逼,又是何苦呢?”玉宁冷笑了下:“今日吴老板前来,如若是想博取同情,让在下放您一马我看还是免了。商贾之间的事情,最忌讳心软;如若是来谈条件,咱们倒还是可以继续喝着好茶,聊上一聊。”
“……你是要什么条件?”吴老板现下才听出点道道,原来沈凝心一直以来的最终目的是这个。
“一,盼君楼的生意归我所有。\”
“……嗯,这个没问题。”吴老板连连点头,想着丢了个香阁罢了,等她抽手回去,他再建个便是。
玉宁笑了笑,知道他正在打着小算盘。她将一只空杯放到吴老板面前,提起茶壶倒了一点点进里头。
“吴老板若给了我盼君楼,在下就消除掉河南的燃眉之急。”
“那,那其他的呢?”吴老板急了,河南所在分号不过五个而已,那其他的十几个可怎么办啊!正如这茶水,只盖了杯底罢了。
“其他的?好说好说,若吴老板将吴家钱庄的当铺割爱与我,那么,便再消除掉山西的四所分号的催逼。”说着,玉宁又倒了些茶水。眼见着淡绿色的茶已经攀到了茶杯一半,却还是不够人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