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琴一挑眉毛,表示“愿闻其详”。令狐子棋于是勾起嘴角:“捏碎人脖子的杀招,可不是你这般如玉君子能干出来的事。”
“我是什么君子?”子琴不禁无奈笑笑,“说成白皮鬼还差不多。”
于是二人相对无言,明月当空,散开立榕山各个角落。
上一次在立榕山观月,留下的是清卿,和自己那一句——
“等师父回来”。
而今自己带着满身北漠的沙尘狂风,回到清榕脆竹的东山海崖,等待自己的不是那个娇小背影,只有圆月不言,深海零乱。
徒望别枝伤心色,暗道心下断肠声。
既然当初说好你来等师父,那便换作师父等你,立榕弟子说到做到,不可言而无信。子琴就这样抱着断琴在海风中立了整晚,直到鼓声震天一响,才惊醒自己空思愁绪。
金铃摇摇坠坠,向唱歌儿似的,一路上到半山腰。令狐绮雪握紧了手中长鞭,双眸凝聚,终于见着白衣少女珠翠满头映入眼帘。看到绮雪只有一人守在山口,少女开口,银铃似地笑起来:“呵呀呀!立榕山是没有人了么?”
“有我一个。”绮雪沉步上前,“对付你就够了。”不必多言,少女红发披散,金钗飞也似的横飒击来。绮雪勾起冷冷嘴角,展开鞭头迎了上去。
看准了金簪射来的方向,绮雪手腕一沉,将长鞭风力从上至下斜劈而过。几枚金簪毫无防备,登时被当头打个正着,眼看着便要尽皆碎在地上。沉璧轻蔑一笑,绮雪这才定睛瞧了清楚——
每个剥离落地的发钗金壳处,仍有微弱金光一闪,分离出数不清的金针机关,一个个不偏不倚沿着原路飞来。一咬牙,绮雪鞭侧上扬,只听风声呼啸,鞭影成阵,将散碎的金针牢牢包围在自己的鞭风之中了。
绮雪的招式甚是准稳,长龙盘踞,密密麻麻的金针之网一个也没能逃出去。眼瞧着自己胜券在握,绮雪长舒一口气。
像是一阵细草拂过脸颊,绮雪只觉着侧脸一痛,不知被什么尖头擦破一般。伸手一抹,果然细细的伤痕处渗出血来。江沉璧立在原地,咯咯直笑:“姑奶奶敲山震虎的针法,可没见过吧?”
脸颊血滴流下,绮雪呆立原地,心下一凉:东山绮琅师姊的“烟斜针”,什么时候被南林的后人给学了去?
沉璧并不愿给绮雪太久思考的时间,趁着鞭头在空中呆滞一刻,登时咬住空子,嗖嗖破空直冲对手脑门儿而来。绮雪侧肘忽地软下无力,终究是让两三细针钻了空子,眼瞅着逼在自己眉心正前。
千钧一发,破空声响从林中另一侧陡然而出。
十多枚石子一气呵成,飒然拦在绮雪身前,把多出来的金针几巴掌呼到地上去。绮雪猛地回头,清卿一袭青袍沾了血,倚树而笑:
“怎么样,今天十五,我没回来晚吧?”
不由得热泪盈眶,绮雪点头道:“等把这群发了疯的人赶下山,咱们中午吃月饼。”
清卿扬起下巴:“我要奶黄流心那种,再包一个咸鸭蛋。”
“做梦。”绮雪轻笑,“先到先得,奶黄是我的。”
沉璧立在一旁,听这青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口中说着什么“发了疯的人”,显然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中烧:“毒针的厉害没尝到是吧!”
“拾人涕唾得来的本事,也敢说有多厉害?”清卿与绮雪同时冷笑,彼此轻轻点头,便一齐冲上前去。一人握了满手土石,一人拾出袖中石子,左右夹击,同时逼出江沉璧的左右金针。
沉璧左支右绌:“以多欺少,不是正派作风!”
清卿心下暗想:对付你碎琼林的后人,还讲究什么正派作风?只是一转头,看见绮雪似乎听进去了这句话,渐渐收手,向清卿喊道:
“师妹,你我一人当前便可,免得给人落了口舌!”
见绮雪认真正色,清卿便也不再勉强,三人一同住了手。沉璧一时还认不出绮雪的术法,却在八音会见识过清卿的招式,于是扬起脑袋:“你是南家的小媳妇,我可不打自己人。”这样说,本想着能逼清卿出手,免得另一位陌生的令狐少侠掺和进来。
不想绮雪一听,一瞬间被点了火,气焰三丈直冒:
“你再说一句试试,今天就别想活着下山!”
“师姊……”清卿根本来不及拦阻,绮雪便挺鞭而上,足下跃了十多尺远。沉璧眼看着没了退路,只好把那一脑袋的金银珠宝尽皆抖落下来,空中排列成阵,一阵一阵向绮雪的方向打去。
绮雪哪里是个任人欺负的温软性格,一见金钗二度入空,长鞭立刻扫开“乌鹭横飞”的阵势,巧然游走于金光阵里,正正撞在每根金钗的流苏尾巴上。
只见金壳不裂,簪子却接连掉头转向,回射至沉璧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