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是如今空叹无用,盗取立榕山十年难遇的药草去相救同门之仇,又岂有不罚的道理?见绮川仍是看向一边愣愣出着神,子琴沉声吩咐道:“去取竹杖来。”
闻言,绮川似是愣了一刻方才抬头。
这才想起,立榕山上素来掌管赏罚门规的弟子令狐衡申已经不在。自己是立榕门下大弟子,如今此责则必须是自己。想到衡申浑身浴血而坠入玄潭水底的模样,绮川喉头一阵苦涩,转身便离了人群。
子棋一惊,悄然在子琴身边道:“师兄,两个人并非是伤天害理的大事。纵是要罚,也等清卿的旧伤恢复几天不迟。”
子琴不理会师弟的言语,正皱眉间,听得低低一声轻唤:“师父……”闻言抬头,只见清卿泪水涟涟地跪在原地:“师父,南公子是被弟子几番劝说才拉下山去……南公子的责罚,也让弟子代受了吧……”
一听此言,南嘉宁猛地直起身子:“不可!”连忙叩首而向掌门道:“弟子违了门规下山,是弟子自己的主意,不怪旁人,求掌门明鉴!”
看着堂前跪在地上而无语哀哀的二人,子琴这才恍惚间想起,玄潭之下,怪石野原,自己看着清卿和夕阳,点头道:“这次回去,我们哪儿也不走。”
“师父当真?”
“当然当真。”
未曾想,一句承诺,年纪轻轻的弟子记得比自己还要清楚。子琴望向清卿挂满泪珠的脸,垂下眼,心中暗道:清卿,原谅师父。
随即叹口气,向众人道:“可以。”
“掌门!”绮雪一下子睁大了眼,想都没想便冲到几人之后,一齐跪在掌门面前。原本立在一旁而不愿与嘉宁相视的绮琅也终于坚持不住,几步上前,正跪在嘉宁身侧,只是不停叩首。众立榕弟子皆知清卿所受的并非轻伤,如今再受罚,只怕半条命都要豁出去。
令狐子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盯着师兄毫无表情的暗白的脸,暗声道:“师兄,你这是何必!”众人求情跪了一地间,远远脚步声传来。
绮川手持竹杖,脚下像是沾了泥水,一点点拖着步伐而不愿向前。子琴严厉看她一眼,绮川慌忙低下头去。
只听得耳边有命令响起:“开始。”
清卿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绮川持着棱角分明的坚硬竹杖,只觉得一下一下,都闷声打在无神的躯壳上。绮雪回过身,只见清卿凌乱的脸上泪水已然干透,却是不断冒出滴滴汗珠。
汗水直下,连浑身的衣衫都打湿了。
听得清卿一声不吭,绮雪只是暗自心惊,担心她当真抱了受罚的决心,丝毫抵挡的内力也不使出来。不敢上前,只好牢牢盯住了清卿呆滞的双眼,生怕哪一刻,那里面的微光黯淡下去。
立榕山的夜晚很少这般寂静过。
子棋盯着师兄许久,见掌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狠狠空瞪一眼,盯住了堂前持杖和挨打的二人。听得绮川低数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四十九、五十……”
“哇”的一声,清卿突然涌出一口血来。
那不是寻常受内伤而吐的鲜血,却是一口暗沉的黑血。血色浓烈,不知是旧毒复发还是新伤难受,刺眼的黑红落在地上,还有几缕挂在清卿嘴边。
绮川不由得住了手。子琴瞪她一眼:“谁许你停的!”
“师父……”绮川此刻也终于不忍,微启双唇,弱弱出声想再求一次。
只见掌门神色严峻不似寻常,只好咬咬嘴唇,颤抖着右臂举起竹杖。顾不得掌门或是师父的命令,绮雪走上前,重新靠在清卿身旁,想拢过清卿的手。
清卿却支起身子,一言不发,将绮雪轻轻推到一边。
一声声击打像是长了刺,几个弟子跪在一旁,只是听着声音,便觉得痛到了心坎里去。终于听见绮川低低地默数:“九十九、一百。”
终于坚持不住,清卿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绮雪怀里。
“清卿!”众人被吓得措手不及,连忙上前探她鼻息。子琴飞也似地冲到人群中央,把清卿揽在怀里,低声呼唤:“清卿,是师父。”
清卿偏着脑袋,毫无醒转的迹象。
子琴将二指放于清卿脖颈一侧,只觉心跳渐渐放缓,气息也一点一点微弱下去。赶忙将弟子抱起,回头一望,和子棋冷冰冰的双眼撞在一起。
于是不必多加嘱咐,自己飞身离开织锦堂,提起一口气向山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