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天下的爹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林赛玉想起了林老爹在雨夜中为果树遮雨的佝偻身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听卢氏在外边隐隐说道是个好人家,就在隔壁庄上,只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要买个使女等等,将头埋在破被子里哭着哭着睡去了。
二日一早起来,看到曹三郎蹲在院子里劈柴,眼中布有红丝,显然没有睡好,卢氏抱着金蛋喂水,林赛玉拎起墙角的钝刀,翻出一堆干菜根剁了撒给院里刨土的鸡,又用冰凉的井水涮了把手,从缸里舀出半碗麸子,等灶上的水开了倒进去,再一回头就见曹三郎爬上柿子树摘下那最后四个柿子,林赛玉鼻子一酸,低下头借着烧火不再看他们。
就着甜丝丝的柿子,林赛玉多吃了半块糠窝窝,卢氏这趟没有骂她吃货,少了卢氏的骂声,这顿饭一家人吃的都不自在,曹三郎闷头喝完两大碗,没舍得吃一口柿子,就连腌的菜根也只吃了一口,卢氏看了曹三郎一眼,将四个柿子给他们姐弟一人两个,金蛋喜得吃了满脸,吃完了就伸手去拿林赛玉的,被卢氏一巴掌打开,哇哇大哭起来。
林赛玉叹了口气,心里对这对夫妻也没什么可怨的,忙抱起金蛋哄着玩去了。不多时,看到巧娘摇摇晃晃的过来了。
“花姐,婶娘带你去个好去处可好?”她停在林赛玉面前,笑眯眯的问。
林赛玉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卢氏听见动静出来了,请巧娘进门,一面喊过林赛玉,从锅里舀了些热水,给她简单洗把脸,又找了身干净衣裳,等林赛玉收拾好出来,见曹三郎也换了件干净衣衫正站在院子里等她。
“姐儿,跟你爹爹出趟门。”卢氏哑着嗓子说,金蛋看到姐姐出来,又高兴的扑上去,缠着要去捉鸟玩,被卢氏一把拽住,金蛋便恼了,揪着林赛玉的衣服不下来,喊着不让姐姐走,这一声让各怀心事的人都有些慌神,卢氏扯过金蛋,在身上打了两下,咬牙扭头进门去了。
“走吧!”巧娘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晃了晃头说,当先沿着路向村外走去。
到了村口看到刘小虎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她高兴的喊了声,“小花,”
林赛玉心里没着没落的闷闷的也没理他,倒是巧娘笑眯眯的应了声,正巧刘大娘也出来,便说道:“大娘子,你的秀活我已经卖出去了,回来给你钱,人家看着喜欢,要我托你再做些鞋面。”
刘大娘笑着道了谢,看到他们三人一行,神情顿了顿没有再说话,只是略带哀伤的看了眼林赛玉,刘小虎笑呵呵的赶出门来,他还是头一次见林赛玉穿这么干净的衣服,问道:“小花,你做什么去?走亲戚啊?”
林赛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恩了声,刘小虎便高兴的拿手指指自家屋角,那里的泥房已经垒好了,说:“你回来早了,我给你看好东西。”
他还想说什么,被刘大娘拉住了,楞楞的看着林赛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三郎跟在巧娘身后慢慢的走着,林赛玉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跟着,似乎听得家里院子里传来鸡叫,以及金蛋稚气的说话声,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加快脚步,出了村过一道斜坡时回头忍不住看了眼,隐隐看卢氏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张望。
这是一棵黑枣树,这三年来每到果实成熟时,村里的孩子们都会打一场战争,林赛玉每一次都是胜利者,牢牢的控制了半树的果实,为此被村人们指责,有的甚至闹到曹三郎家里,说她贪吃,霸道,村里的树,凭什么她一个人占着,卢氏平日对她凶杀杀的,但却是个及其护短的人,少不了跟人一场骂。时近晚秋,树上面已是空荡荡,空有树枝张牙舞爪的伸展着,林赛玉叹了口气,这一去也许今生再没机会回来了。
“姐儿,走吧,前头可有好日子等着呢!”巧娘回过身,笑嘻嘻的说了句,携起她的手。
林赛玉毕竟年纪小,不多时就走的慢了起来,曹三郎见了弯腰背起她,巧娘这生意做得多了,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他叔可真是疼孩子,姐儿将来有脸面了定不会忘!”
这一路行来,巧娘慢慢将事情说了,见林赛玉也不言语,只是跟着走,乡下姑娘都是这样傻愣愣的,巧娘也不在意,对曹三郎再一次细细的讲对方的情况。
“是从南边来的人家,买了老儿村宋大公家的房子,只带了一个妇人,儿子才满周岁,从家里带来一个使唤丫头,不够用,这是个好主家,脾气好性子善,到那里可是要享福的。”说着再三嘱咐林赛玉要老实,多干活,不能哭,说这话已经城郊老儿村,这个村子比林赛玉住的可大多了,又临着县城,人人能做些小买卖,看上去光景很好。
进了村就看到一户人家,黑漆大门,门口刚刚洒扫过,巧娘停下脚再三叮嘱曹三郎几句,又教了林赛玉几句话,嘱咐不许哭,才整整衣衫上前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