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总感觉今晚的思绪乱糟糟的,一直有些心神不定。耿府门仆等于给他提了个醒:徐文瀚脑子里固然在高速运转,耿超这边背后的智囊团也一刻没闲着。佐理监国的四位重臣中没有一个是宁王一系的人,福王他们应该更着急,应该比徐文瀚更盼望早一天见到杨致在长安出现!自己眼巴巴的顶风冒雪主动问上门来,这不是贱的么?
耿超所谓的“料事如神”,不知是经过他背后多少位高人密议后才得出的结论。只要耿超料到了杨致年前一准会从山东赶回长安,那二人今晚见不见面都无所谓了。
原来根本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的两帮人都意识到了情势紧急,在大夏绝对不能是太子做皇帝的这个一致前提下,已经具备了达成某种交易的基本气候。
甚至连合作的方式都露出了一丝端倪:不管双方以前有什么恩怨都暂且放下,先联手把半路跳起来的强盗干掉,回头再来慢慢商议如何分赃,或是将来接着斗也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至理名言啊!
杨致想明白了这一节,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告诉你家少将军,说我已经来过了就行了。”
重又上马走进朔风凛冽的雪夜,既浑然不觉寒冷,又毫无睡意,心下空落落的一片茫然。时隔三个多月之后回到长安的第一个夜晚,竟然是这样度过。时值子夜,是暂回徐府歇宿?还是亲身体验一回风雪夜归人的感觉,就此回家看望老父与妻子?
信马由缰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闻到一股香烛气息。懵懵懂懂的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座道观,牌匾上几个大字在雪光映照下隐约可见:水云观。
杨致顿时恍然,这就是自己今晚心神不定的根由所在了。他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但也不是心如铁石的莽夫。实际上从徐文瀚向他说起长秀公主赵妍的近况那一刻起。一个未嫁而先孕、含羞忍辱在清冷道观中默默等待的哀怨身影,如同大石一般压在他胸口,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不知她此刻是否已经睡下?她与肚里地孩子还好么?……既然来了,若是不进去看看,今晚又怎么能睡得着?
怎么说这都是一座道观,杨致不是个疯子。如果深更半夜敲门捶户的声称来见公主,整个长安城明天一早非炸了锅不可。寻了个僻静处栓了马,攀上一株枯树跃入高墙。寻常道姑道士晚上睡觉有谁还会请人看门?赵妍的住处应该并不难找,不是说梅妃遣了心腹侍卫暗中护卫么?有人彻夜把守的地方就是了。
杨致悄无声息的摸黑转了半晌,总算看到一处幽静小院几间房内还亮有灯火。刚一潜近小院,就从暗处闪出两个道士模样的身影,拔刀低喝道:“什么人?”
“是我。”大内侍卫在杨府轮番当值,早在近半年前便已成定例,认识杨致地人一抓一大把。杨致干脆大大方方的挺身站定。小声答道:“我是杨致。二位兄弟若是自越王宫中遣派至此,从前就应该见过面,不妨近前看个真切。”
两名乔装成道士地侍卫小心地近前几步。大惊道:“侯爷?没错。真地是侯爷!不是说您奉旨离京巡查去了么?怎地深夜到此……?”
杨致略一摆手。轻笑道:“公主可是住在这处院中么?辛苦二位兄弟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