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瀚虽不谙武技,但胸中才学杨致难以望其项背,机环肖也丝毫不逊杨致。然而此时的徐文瀚已断不可与耸年信甄书院席才子同日而语,以三品集贤殿大学士名列宰辅重臣高位的身份,无异于一副无形的枷锁。对他是一种极大的束缚。
听杨致那么一说,苦笑着叹道:“卫肃迂腐不化尚以为是大义凛然为民请命,裴显中不过是绝境求生的小人心态,我岂能不知?卫肃可佩可敬,更可悲可叹。裴显中沽名钓誉却理直气壮,场面上我难奈他何。着实可恨!卫肃妄废你我一片苦心,全然不理会我的点拨提醒一心求死。皇上是有脸面、也要脸面的人。若是卫肃连一个字服软的话都没有。即便无心杀他,又怎生下台?”
“如我仍是闲云野鹤的幕僚谋臣身份,自然无所顾忌。可现在我是奉旨审案的宰辅重臣,言语行事必须讲究出师有名、堂堂正正。如今看来,皇上命我入仕在朝,授你金牌在野,或许就是皇上的高明之处了。
一你以为皇上命礼部、刑部、兵部三部尚书会同审案是为了什么?一是为了摆足官样排场,以示郑重其事名正言顺。其二,何尝又没有监视我的意味在内?三弟,我这个主审官不好做啊!”
杨致不以为然的道:“所谓当局者迷。所以我才说大哥忒厚道了一些。三部尚书也清楚他们只是充当陪衬,他们的思说来再简单不过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废太子素有贤良勤勉之名,在朝野上下颇有些德望。受命主审这等谋逆案本就是替皇帝做恶人的活计。本就无功可言。有功他们也不敢居功,担心招致骂名。担心无端引来报复。一旦有过,所有黑锅自然由你这个主审官来背。所以,不管皇帝对你如何信任,不管你有多大能耐,这都注定是个劳神又费力、几面不讨好的差事。这一节你不早就看透了吗?怎么事到临头又畏畏尾了?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用有个屁的顾忌?”
徐文瀚摇头道:“我并非只知明哲保身的怕事之人,三弟误会了。如若既想保全卫肃阖族性命,又让各方各面都无话可说。则必须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杨致笑道:“此事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何必把简单的事想得过于复杂?凡事皆应先易后难,理事如此,审案亦然。我方才说过。你是没有捏到卫肃的七寸痛处。卫肃脑子不笨。胸中也颇有才学,你话中是何真意,他怎会听不出来?你说太子是受挟持,他怎么眼睛不眨就同声附和?他把所有罪责尽数揽下,所为何事?你以为他真拿卫氏阖族数百口性命不当回事吗?当然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保全太子,以伺东山再起!这就是他的七寸痛处!他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说,一方面的确是抒不同政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转移皇帝的视线,甚至是有意想要激怒皇帝。”
“要逼他就范很简单:先把他晾在一边不予理睬,在提审其余人犯的时候,均以推翻太子是受挟持这一说为宗旨,只须小心掌握其中火候就是了。嘿嘿!你想做主犯一人将黑锅背下,是吧?我偏不让你如愿!你***不听话,是吧?那我就摆出把太子往死里整的架势,直到你听话为止!”
徐文瀚缓缓点头道:“这一节我也想到了。非但卫肃,裴显中我也打算将他单独关押,待冷上一段时日再慢慢料理。”
“不!”杨致立马不屑的反驳道:“裴显中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与卫肃相提并论?就凭他也配?对这种以科考入仕的人来说,净身成为阉宦无异于奇耻大辱。他若真是死心忠于太子。真想担当罪名为太子开脱,大可自尽殉主以明其志,不同样可留下忠烈之名?可他为什么还要忍辱偷生?因为他不想死!你说他是绝境求生的小人心态,只说对了一半。他是破罐子破摔,妄图借此搏名自抬身价,为日后咸鱼翻身积攒资本!”
“对卫肃先采取冷处理的策略是对的,但对裴显中那等货色反而要天天大审特审,审他个不亦乐乎。审得他头昏脑胀!太子为何会受人挟持弑君谋逆?碌碌无为不思进取,受奸佞之臣挟持蒙蔽,皇帝的废太子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嘛!裴显中不是想搏名吗?那就要对症下药。反其道而行之往这上头使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谁让太子不思进取?谁是蒙蔽太子的奸佞之臣?是人就知道裴显中是太子的心腹近臣。这个黑锅不由他来背,那还有天理吗?”
“对呀!”徐文瀚霍然起身一拍脑门道:“在这上头拿了裴显中大做文章,既可为太子减轻罪责,又能为卫肃分担罪名!”
旋即又坐下皱眉道:“但太子才智平庸到是真的,平常唯恐触怒皇上被人取而代之,是以一直如履薄冰谨慎自处,鲜有失德不检的劣迹。想要坐实裘显中蒙蔽太子的奸佞罪名,怕是不易!”
杨致哈哈大笑道:“亏你还自诩精通屠龙道、帝王术!难道你忘了。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个词叫无中生有?什么盅惑太子沉迷声色、欺男霸女,什么怂恿太子不安本分、蠢蠢欲动,还不是任你捏造?想要像模像样的找齐人证、物证也容易得紧:许以重赏找八以为证,然后施以重刑将其灭口。皇帝为何会默认太子是赞执竹的说法?这个。话题你我已然讨论多次。就不用我再罗嗦了吧?你以为皇帝会嫌为太子背黑锅、顶缸的人太多么?任你拿裴显中怎么折腾,皇帝必定都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