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肃之病在心不在身,对于他心如死灰的黯然,杨致告辞出府时,难免有些唏嘘落寞,却也看得开了:卫肃经浴血拼杀由小兵而至声名赫赫的统帅,威震天下。一生波澜壮阔若此,委实足矣!
皇次子宁王赵当、皇三子康王赵敢与卫飞扬都已奉召回京,三人先前都是手握重兵坐镇一方,如今都被解除了兵权,事实上已与赤手空拳无异。只要脑子里没有缺斤少两的人都知道——皇帝腾出手来了,至少暂时可以睡上几个安稳觉了。
在此后可以预见的三五年之内,只要皇帝不头脑发热,主动向周边诸国启衅寻战,大夏四境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军费开支对于国库的压力自会骤减。眼下关中与金城两地郭、黄两家财阀的家主依然收监在押,摆明了是两个随时待宰的冤大头。皇帝作为秦氏的唯一合伙人,当然会继续惦记每年高达数百万两的红利。换句话说,只要不打仗,近期内皇帝手头应该还算宽裕,不会心急火燎的逼杨致为他去挣钱。
杨致心里很清楚,现在皇帝将他留在长安的作用,与一件镇宅神器没什么两样。沈玉和赵妍临盆在即,在两个孩子出世之前,即便打死他也不会离开长安的,事实上皇帝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在家好好陪一陪两个大肚子老婆,安享与朱灵儿的新婚燕尔之乐,每天去卫府串串门,这是多么难得的惬意时光啊!
侯府上下人等都知道,侯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就连在卫府当值的一干内廷侍卫,也对杨致这点特色有了深刻体会。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侯爷每日必到。一出手打赏,掏出来的银票罕有一千两以下的。要么与卫飞扬切磋武技。要么领着他做一些古古怪怪的、甚至包括诸如孩童嬉戏时跳绳之类所谓“体能”项目,要么二人窝在书房谈论兵书战策。
偷师乃是习练武技之人的大忌,但杨致似乎对这个规矩毫不在意,从不避讳外人观看。卫府当值内廷侍卫统领曹云程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逐渐满怀希翼,渴盼能从旁学些技艺,尔后到不以为然,乃至小有失望。侯爷的武技非但似乎毫无招式可循,乍看之下与街头泼皮厮打斗殴一般无二。那些个“体能”项目也如同儿戏,谈论兵书战策犹如茶肆说书。……然而,杨致与卫飞扬勇悍之名天下皆知,岂能是假的?真是奇了怪了!
卫飞扬也存在着同样的疑惑。他能明显感受到,义兄杨致的认真乃至有稍许急躁:传统武技?什么叫西洋拳击?何谓泰拳?踢术、巴西柔术、截拳道、空手道、合气道、反关节技……,这些名称晦涩的武技糅合在一起,又算是什么?跑步、跳绳、引体向上、俯卧撑、仰卧起坐……,这些简单而笨拙的大量重复又有什么意义?远程打击、火力压制……,乃至杀敌破敌而不必近身接敌。你丫是在开玩笑么?
杨致每日必到,却只呆上一到两个时辰便走。临走只是简单交代,多想、多练。而足不出户的卫飞扬对练与发泄的对象,只能是在卫府充当狱卒值守的内廷侍卫。所以堪堪到了第九日。卫飞扬与必然不会对板的曹云程,向杨致提出了共同的疑问:这么练下去,到底有啥用?
杨致也不出言辩驳。只是淡淡一笑:“武技一道,从无捷径。勤学苦练加先天悟性。方可有成。飞扬!——还有曹统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有兴趣的话。不妨跟我一同试试?半途撑不住的人,随时可以退出。”
曹云程统领的一众内廷侍卫,原是禁军大将军周挺麾下亲信精锐兵士,谁都是些只信服强者为王的主。听杨致这么一说,曹云程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开眼界的机会,当即下令呼喝,登时除了必要的重要门岗当值内廷侍卫,竟是呼拉拉聚拢了近六十人。
所幸卫府演武场颇为宽敞,加之禁军军纪向来严明,不到顿饭功夫,便已如标枪一般整军列队完毕。
“好!不错!”杨致满意的点头道:“接下来我做什么,你们便跟着我做什么。我再说一遍,撑不住的人随时可以退出!”
卫府演武场绕场一周约莫五十丈左右,杨致再不多话,率先领头不紧不慢的开始跑圈,卫飞扬紧随其后,曹云程与一众侍卫依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