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杨府那种宽松的家庭环境下,加上老爷子几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惯纵溺爱,指望杨猛与杨骁成为什么老实听话的乖宝宝,无疑是件很困难的事。
小哥俩挨揍乃是家常便饭,当下都不以为意。祖父本来就是个老无赖,所以在他老人家面前耍赖放泼通常是没用的。于是就刚才讨论的话题,由公开转入地下,由毫无顾忌的大声嚷嚷,改为交头接耳的低声细语。
杨猛虽然只比杨骁大了不到一个月,但平日总被“你是哥哥”这个强悍的理由绑架,是以也比弟弟杨骁稍显老成。
“老二,我们看着皇帝舅舅与爹爹那般威风,按书上的说法,那叫大丈夫当如是。”
“这还用你说?显得你很有学问么?爷爷总骂我们是小屁孩,应该说是小屁孩当如是才对嘛!”
“……那倒也是。记得说这话的人是叫刘邦?后来就是他把楚霸王项羽给干掉了。”
“项羽不是也把秦王给干掉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呢?奇怪!”
杨骁倡议的把皇帝舅舅干掉的设想,被老爷子当机立断的掐灭了,但并未能解决在兄弟二人心中留下的困惑。
沈玉与赵妍由于家世、性情、素养的不同,因而平时的教子理念与方式也是天差地别。
当天晚饭时分,杨猛好奇的向母亲问起,为什么不能干掉皇帝舅舅。沈玉的回应简单、直接而粗暴,却极具神效:“臭小子,你若不把这碗饭与碗里的鸡腿干掉。老娘待会儿就会把你干掉!”
相比之下,杨猛还算是幸运的。掌灯之后。从赵妍房中蓦然传来了杨骁杀猪一般的惨叫:“我娘杀人了!我娘杀人了!救命啊!”
“……因蒙皇上隆恩,受妇孺辎重所累。一路虽自精心筹算,每日行进仍不足百里。此皆出于无奈,恳请皇上恕罪。”
“臣窃以为,襄阳乃是两国必争之地。大夏坚守据之,是为关中门户,亦是南下攻略之基。南楚攻而取之,可倚为抗夏屏障,可当十万雄师。然两国交战,并非只是两军对阵厮杀。人君之志、朝堂之愿、粮秣之备、军心之向。缺一不可也。臣观南楚主庸臣弱,文武不睦,上下离心。堪可一战之师,唯有文焕章麾下二十万兵马而已。且去岁至今春,业已折损数万。随州一战,南楚胜在侥幸,足以令其沾沾自喜。如若大举攻取襄阳,一时恐难决断。”
“我大夏之援军调动、粮秣军械之运送,亦须时日。臣斗胆据实启奏。万乞皇上见谅。”
这道密奏于五月十六日送呈长安宫中之时,恰逢皇帝召集陈文远、刘秉德、宁王赵当、康王赵敢、耿进、周挺等知兵重臣,在御书房商议南楚方面的战事。
赵启本无隐匿之意,心念一动。命近侍遮糊名字,将奏章交与众人传阅。之后不动声色的问道:“众卿以为这道奏章如何?”
陈文远与刘秉德默然不语,耿进与周挺只是微微摇头。宁王赵当与康王赵敢不无幸灾乐祸之意。赵当回奏道:“皇上,这还用问吗?从古至今。哪儿有先护送家眷再去上任的统军将帅?杨致这不摆明了是推诿塞责么?”
自随州兵败以来,赵当每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想当年”。如若杨致战败。无疑是对他军事能力的最好证明,也是对皇帝用人的莫大讽刺。
在赵启看来,赵当与耿进是一回事,是以直接询问周挺道:“周大将军对此持何看法?”
周挺是先帝苦心栽培的铁杆重将,平时对圣旨只管坚决执行而不问因由,于军政要事极少谏言。皇帝点名相询,既是间接否决了赵当的看法,也是看重周挺的公允忠直。
周挺答道:“皇上,此奏所议颇有见地,但臣认为应该不是出自杨侯。”
“哦?”赵启问道:“周卿为何这般肯定?”
周挺的一句大实话,令赵当羞躁无地,其余重臣无不莞尔:“若是杨侯所奏,皇上糊名作甚?”
赵当讪讪的道:“即便不是杨致所奏,出自他的授意也并无分别。”
赵启直言驳斥道:“皇兄此言差矣!朕不妨坦白告诉你,这道密奏乃是出于卫飞扬之手。无非三层意思,一是怕误了前方战事,二是怕朕怪罪杨致,三是所言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