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床边到门旁,门开,门关。门外隐约谈话声。</p>
身上痛过的地方还是有成群成打的神经麻木着。头发糊在身上粘又凉,慢慢被皮肤焐出了温度。</p>
她觉得胸口的伤疤在麻木中隐隐作痛;像是手术后麻药未尽时创口的阵痛,心脏正上方的皮肤上倾斜的疤痕颤抖着。像有火从上烧下去,也像雷电,像惊雷和雨。</p>
陆贺成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从缝隙看出去,半月形的世界模糊暗淡。监兵高大的侧影被走廊的灯光映在窗户上,和对面的医生影子谈话。她又闭上。</p>
监兵的影子晃了一晃,在她脑海里归来的男子推开门,走近,坐在她床前。他看着她,眼睛里是夏天的雨夜,悲哀而湿润,澄澈却深邃。</p>
陆贺成身上一阵震悚。她想说些什么,但说出来梦就碎了。他不会来,他肯定不会。他们结束了,只有她念念不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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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想哭,但她知道她不应该。眼眶干得很,哭不出来。</p>
无法表达,不该表达。只能用眼泪承载,于是那些蜿蜒缱绻的情绪也都被封存摧折。</p>
所有语言被她亲手谋杀在心底。</p>
我是爱你的。她想这么说。</p>
可能没那么深重,但我的确心系于你的。我心悦你,至少我可以这么讲。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也不问不说,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随它去了。这些都是我的事情,应该让我一个人承当。</p>
我试图将那些满溢的倒空,我努力了。我请求了自己千千万万遍。</p>
我的确能杀死语言,可我不能谋杀自己啊。</p>
陆贺成闭上了眼睛。</p>
“你说出来吧,他们都知道的。但是不应该啊,”那个声音在她耳畔叹气,“神兽不该‘喜欢’吧。”</p>
一辆自行车打着铃压过马路旁的下水井盖子。井盖的一角翘了翘,一只伤痕累累的手顶开盖子,抓着井沿往上够。顶着一头半红半黑的乱发,赵华翎的脑袋从井里探出来,她皱着鼻子四下望望,然后一个寸劲窜上了马路。</p>
女娲选的出口很不好。赵华翎的伤口她压根没给包扎,刚才在下水管道里爬来爬去的时候又裂开了,现在疼得要命。那一身法兰绒睡衣都浸满了脏水,她臭烘烘地站在马路旁,一脸茫然地看着头顶正午的太阳。她是在下水管道里摸了一上午才摸到出口的。要不是发现有光从头顶上投下来的地方是井盖,她这辈子可能就要当咕噜了。</p>
赵华翎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但她没有。她有点累,而且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她迷路了。</p>
“哎,”监兵一拍脑门,“凤凰哪去了?”</p>
“又给抓去谈事了吧,”执明用纸杯倒了点水,“上次她跟我说她发现孟章状态不好,我叫她尽快跟孟章谈,别憋出事来。她八成是气着了,就没说。”</p>
监兵“哦”了一声。</p>
执明喝掉杯中的温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