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祭审现场的消息陆续传来,风雅楼内也是分成了两派,互相吵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火药味亦越来越浓。只是当商逆建议的那个三点议事规则传递到来时,双方终于取得了一致,那就是按照这个规则来进行辩论。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永城各处人员汇聚之地,而那个规则也使得火药味降低了很多。
太子北捧着一卷书,偶尔看上两个字,大多数时间都似睡非睡。他不知道圣皇要干什么,一力强势推动祭审,但却完全交给朝廷,偏偏不许任何皇室子弟参加听审。这让他很失落,因为这样一个展示自身作为储君的好机会却只能窝在府里听消息。
他叹口气,这么宏大的舞台,圣皇终究还是不会让他上场的。
裁决台上,鲁髙问进行着最后的总结陈词,指着商逆,指着控诉团的代表成员,充满了悲悯和激愤:“这个身负魔族血脉之人已然苟且度过了十八年,他的活着,就是我们对已然逝去的英灵的背叛。他若一直苟且活着,那我们将何以告慰我们已然在抵抗魔族中逝去的亲人?我们将何以抚慰他们—这些代表着千千万万控诉团成员——那破碎残缺的心灵?而我们又怎能心安理得生存于这个世界上?”他嘶吼着,高亢的声音回荡在真理广场的上空,现场一片寂静,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他死死地指着商逆,声音愈发高亢:“更为可怕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某一天某一刻他的血脉会苏醒,他会本能地想吃人肉,想吃你、我、他我们所有人的血肉!他是我们的敌人!一直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绝不允许敌人堂而皇之地苟且于我们中间!消灭其肉体,摧毁其精神,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们要摒弃所有的分歧,我们要在今天在这里销毁这魔族丑陋的肉体,泯灭其罪恶的灵魂,还我人族一片纯净的天空!在此,我代表所有的控诉团成员,请求裁决团剥夺其人族身份!判决商秀为魔族后裔!请求裁决判处商秀献祭于圣火!”
他挥舞着手臂,狠狠地斩落。而正知学院的代表团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己,挥舞着双手,高声呼喊着:“熊熊圣火,扬正除魔!”。在其带动下,真理广场发出一浪接一浪“熊熊圣火,扬正除魔”的吼叫声,顿时成为一片沸腾的海洋。
在一浪接一浪的呼喊声中,商逆神色不变,只安静地坐着。那些愤怒的吼声如同无数的利剑一般斩向他,他已经被人族所抛弃,虽然他仍然坐在那里,但满世界都是敌人,他已然孤身一人。
叶萧萧看着孤零零的商逆,只觉他是那么孤单,那么可怜,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阵酸楚,仅仅抓住母亲的胳臂,红了眼睛。叶相思也看着如同汪洋大海中的商逆,虽然他已经十八成年了,但终究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她仿佛看了他当年的母亲,她的偶像,她的闺蜜,那个也如同他一般倔犟的少女公主,不禁神情黯然。
在谢磊落的多次安抚示意下,欢呼声渐渐停了下来。他看着商逆,问道:“殿下,对于鲁髙问列举之证据,你可有话说?”
商逆面无表情淡淡地反问道:“能说什么呢?”
谢磊落点点头,向裁决团道:“裁决团各位大人,请裁决!”
鲁髙问冷冷地看着商逆,他没有喜悦,更没有同情,只是有些浅浅地遗憾和淡淡地愤怒。遗憾在于这个商秀除了开始有些耍亲王的威风外,就简单地就放弃了抵抗,完全没有成就感,而且自己还有最终的底牌没有打出来,实在是不美。便如同修士比武,自己准备了华丽地大招,却仅仅才打了最最平凡的招数,敌人就倒下了,想展示也没有了机会。愤怒在于,预想中,这个少年本应在他一波接一波的列举证据和事实中恐惧崩溃的,然而他竟然没有一点恐惧和羞愧,竟然似乎要如此平静地走向死亡,甚至一点忏悔的意思也没有。
鲁髙问冷冷地道:“商秀,难道你不为你这个偷来的苟且活着的十八年感到羞愧?”
商逆淡淡看着他,叹口气,沉默着。
鲁髙问看着他淡淡的神情,心里升点怒火,但他却笑了笑,道:“难道这个时候你以为你皇族的身份爵位还能让你继续苟且偷生?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你能忏悔,我相信裁决团诸位大人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商逆疑惑道:“难道还能不被烧死?”
鲁髙问摇摇头,怜悯地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可以分开!你看到了吧?如果你不忏悔,将和那些个魔兽一同献祭,但如果你忏悔,你将享受单独的献祭,与那些丑恶的魔兽分开来——不管怎样,今后的史书记载,总要好些罢!”
商逆看着正知碑,笑了笑,道:“你知道吗,正知碑其实可能并非定水在现世的化身。而你们正知山自己刻下的正知论说不定……”
鲁髙问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吓傻了,打断他不屑地道:“无知。”
商逆叹口气,沉默了。
裁决团里柳千索微笑道:“老朽以为,仅凭鲁髙问所列举之相关材料虽可断定商秀为魔族血脉,但终究还只是间接证据,存有瑕疵。故仍需测定血脉,方为圆满。”
金百泽皱着眉头,沉声道:“鲁髙问之证据已然充分确凿,何必多此一举?”
柳千索淡淡地道:“本次祭审,开历史之先河,若留瑕疵,后人如何看待吾等?圣皇大义,事关帝国皇室,吾等更需仔细谨慎,不容半点差错!”
金百泽冷冷地道:“不知大贤者是要测定其魔族血脉还是其他?”
柳千索笑笑,道:“元帅多虑了,仅测魔族血脉便罢!”
对二人的分歧,另外七人均神情淡然作壁上观。
金百泽叹口气,道:“那便依照大贤者意见。”顿了顿,有些生硬地道:“仅限于魔族血脉,若旁生枝节,老夫唯你正知山是问。”
柳千索认真地道:“元帅多心了。”
其他七人虽然沉默无语,但此二人这番对话,却是让人联想。
薛浩瀚冷冷骂道:“烂人!”
柳千索淡淡一笑,不加理会,金百泽无言地苦笑一下,向薛浩瀚拱拱手,叹口气,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