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嘴角一苦,言道:“王公,朝廷与赵逆数十万大军云集太行,战事成败关乎国运,朕又岂会心无所虑!”
“两军交战,乃临阵大将之务。陛下既有忧虑,又能如何,难不成君临阵前,御驾亲征?”
说到这,王允的口气已经算是非常严厉了。接着,又继续说道:“陛下乃天命之子,当放眼天下,而非一军之争。老夫日渐年幼,能为陛下保驾护航的时日,已然不足。此期之间,若陛下才无所学,国朝何以为继,老夫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王公,朕受教了!”
见王允动气,刘协不禁暗自自责,抬礼致意。
“陛下身系大汉社稷之重,万民之望。三军之争,由公卿布筹庙堂,责大将临阵督导。陛下无需尽知,唯善用人尔。州郡政务,亦有牧守、诸吏处置。陛下承国之治,以孝道继之,待人以恩威,纳言以忠恳,赏罚以律明即可。如此,国朝必兴。”
“王公,吾大汉以儒道之国,而朕习读韩非子这般法家著作,是否有些不妥?”
说到学业,刘协看着眼前的韩非子,疑惑的问向王允。
王允眉头一展,不怕陛下不学习,就怕陛下习读诸册,却一无所问。
“老臣斗胆,敢问陛下,治国以何为重?”
“这……吾大汉以孝道治国,自是孝道为重!”
刘协不假思索的说道,大汉传承数百年,孝道为国之大重,礼之典要。
但王允却是摇了摇头,问道:“臣多有不敬,再问陛下。必欲烹乃翁,幸分吾一杯羹,出为何处?”
“……”
王允话音一落,刘协便愣神失色。
出自何处?
这根本不用想!
高祖所言,子孙又怎会不知。
刘协一下子陷入迷茫之中,高祖此言可谓是大不孝之语。偏偏高祖并天下后,又以孝道治国,颇有相驳。
“陛下,敢问汉楚之争,谁胜谁负?”
“吾大汉!”
“那么,陛下明白了吗?”
“这……还请王公赐教!”
刘协虽然聪慧好学,礼仪得体,但终究还是一名十一岁的孩子。
“陛下,孝道治国,并非有误。然此为国运昌隆,安定长远之用。而乱世之争,国之重者,一如兵法所云,奇正相合。以律令治内为正,以阴诈谋外为奇,方百战不殆。”
王允不急不忙的继续说道:“正所谓,律明则吏清,吏清则民治,民治则国盛。律令之重,国之大者。法家律令,虽有严苛,然乱世之中当行重典,方醒人心脾,慑其余胆。且韩非之语,重在变通。秦因变法而盛,赵因易服而强,吾大汉遭此劫难,亦乃旧律晦暗,不行变通,无以强基。”
“王公欲行变法?”
这回刘协倒是聪明的紧,当即听出司徒所言中的要点。
王允点了下头,算是承认此事,言道:“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老臣教授陛下韩非子、法经、商鞅书等,所图者亦为法变。不过,变法一事,宜缓不宜急。老臣年迈,自为陛下先驱,效商君故事。”
“王公……”
刘协探手呓语,心中颇是感怀。
商君故事!
商鞅一朝强秦,夕为己法所杀!
纵观行变法者,皆无所善身。大汉若是变法,只怕较于战国诸国更难!
四百年来,不仅是汉室深入人心,连带着汉旧律亦深入人心。
“陛下,老臣所虑者一,愿陛下通熟诸律,谙习权谋之道,得以持之新政,以免臣身死法断尔!”
“王公谆谆教诲,朕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