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嗯”了一声,淡淡的问道:“那你觉得,朝廷遣十万大军攻伐我陈郡,与遣百万大军攻伐我陈郡,有无区别?”
周行瞬间领会陈胜所思,顿时悚然一惊:“大……上将军,不至于吧?前边还有一两百万黄巾乱军顶着呢,朝廷如何抽调得出一百多万大军,来攻伐我陈郡?”
“一百多万肯定是抽调不出来的。”
陈胜笃定的点头:“但三五十万,也够咱们喝一壶!”
说话时候,他心头也在算账。
大周全盛之时,拢共有两百多万兵马。
在太平道席卷豫、青、徐、扬四州之后,估摸着就只剩下一百七十多万兵马。
而今朝廷三路大军围剿太平道。
左路军,李牧统合五万幽州军、十万豫州府兵、郡兵,共十五万兵马。
中路军,王翦所率两支禁军,合共三十万兵马
右路郡,廉颇提搏浪军本部兵马,除去李信一部,还剩下二十五万。
再减去四十五万驻扎幽州门户无法动弹的幽州军。
抗击徐州任嚣部的兖州八万多兵马,这几日才被他打残的三万豫州府兵。
也就是说,大周朝廷即便是现在不顾洛邑中枢的安危,以及其余诸州郡的本地防务,强行统合余下禁军、府兵、郡兵,也顶多能再凑出一支五十万人的大军!
但这五十万人调动的难度,比围剿太平道的那七十万兵马的调动难度还要大!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州府、郡守,都愿意将自己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兵马,拱手让给中枢的。
中枢剩余的那两支禁军,更是宗室和朝中衮衮诸公的命根子!
想要他们在没有兵马护卫的情况下,为国分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说真的,一支由数十支地方军队,外加禁军组合起来军队,陈胜还真不怵!
沙场征战,又不是单纯的比谁人多!
满朝文武,不可能一个知晓这个道理的明白人都没有。
陈胜疑心,他们为了追求稳妥、一击毙命,极大可能会调遣搏浪军北上,攻打他陈郡。
妈的,搏浪军这一关!
还真就绕不过去了!
见陈胜在沉思,周兴也不敢打扰,就静静的立下堂下,等待陈胜的命令。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陈胜轻轻的开口道:“周兴!”
周兴连忙抱拳:“末将在!”
陈胜:“你即刻下去收拾收拾,带上你的人马,赶赴陈留,配合二师长,坐镇陈留郡!”
周兴本能的抱拳行礼,大声领命道:“唯!”
领命之后,他才想起眼下前方还在交战,不由的小声说道:“大哥,我走了,颍川这边咋办?”
“颍川这边你无须担忧。”
陈胜微微笑道:“再有两三日,我应该就会和你陈四叔他们合并一处了,到时候,老二手下的人马,会肩负起特战局的职责!”
周兴恍然大悟,当即说道:“那大哥,我下去收拾了,稍后就不来和你告别了!”
陈胜点了点头,嘱咐道:“陈留新入我陈郡麾下,方方面面都还未理顺,你抵达后多花点心思,稳扎稳打的布桩埋线,万事不要着急,多和刀叔商议,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传讯回给我,我来想办法解决!”
周兴点头:“我记住了。”
陈胜挥手道:“去吧!”
周兴一抱拳,转身快步走出帅帐。
陈胜独自坐在帅帐上,暗自盘算了许久之后,突然高声道:“来人,传陈婴来见我!”
……
月至中天。
季布与陈四率数十骑伫立在一处山包上,借着皎洁的月色远远的眺望着五六里外的一处山坳。
虽然那处山坳中没有火光,但二人都知道,那几千豫州残军,就在哪处山坳中。
四日追击。
他们打得这群残兵丢盔弃甲,遗落辎重无数,如今夜晚宿营连篝火都不敢生了!
“这位少州牧,可真会挑地方啊,这么多地方不选,偏偏选这么个棺材地儿,只需要将两头一堵,里边的豫州府兵就成釜里的鸭子了……”
季布满脸风霜之色,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但精神却越发的亢奋了,一双咕噜噜的眼珠子,在月光下散发着狼一样的绿光:“真想再干他娘一票!”
“你可别冲动!”
陈四冷眼旁观着他蠢蠢欲动的模样,小声提升道:“上将军可说了,在一师长他们攻破阳翟之前,不能再行追击!”
“害……”
季布连忙说道:“我这不玩笑吗?真要干他们,早就领着弟兄们抡刀子上了,哪还会等现在……”
“呵呵!”
陈四抱着双臂,冷笑以对:‘你刚才那蠢蠢欲动的模样,是在开玩笑?骗鬼呐!”
我要怂恿你一声,保管你“嗷”的一声就带着兵马冲上去了。
季布讪笑着低声告饶:“嘿嘿,这个,陈四叔,看在咱俩搭伙打得这么畅快的份儿上,您回头可别和上将军提这事儿,上将军啥都好,就是军纪抓得太严了,他要知道我想有这想念……嘿嘿,下次咱叔侄俩,可就没法儿再一起出来弄耍子了!”
“想我不多嘴啊?”
陈四笑呵呵的说道:“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给我一个人!”
季布毫不犹豫的道:“您说话!就是要我到您麾下给您牵马捧枪,我都绝无二话!”
“你可拉倒吧!”
陈四没好气的道:“你可是上将军的心腹爱将,我哪敢让你来给我牵马捧枪啊!”
季布“嘿嘿”的笑,心头对于“心腹爱将”这四个字儿很是自豪。
陈四也嘿嘿的阴笑,低声道:“你手下那个斥候小将,我瞅着挺不错,是个带骑兵的料子,你把他给我,你刚才的话,我就权当未听过!”
“您说灌婴?”
季布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顿时大感肉疼:“您这双招子可真毒,我也觉得那小子很有天赋,明明既不曾追随上将军打过屠睢,又不曾入过稷下学宫听上將軍授课,但上將军的游击战术却是一点既透!”
“我原本是准备等颍川战毕后,先提拔他做个斥候连长,再推荐他进稷下学宫的。”
“搁别人开口,我指定不给!”
“但您親自发话了,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您是长辈呢?”
陈四愣了愣,有些疑惑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崽子可别唬我?那小子当真这般有天赋?”
他是看出了那个斥候排长,对于指挥骑兵极有天赋,而他麾下的骑兵营合格的军官又极少,这才开口索要,不曾想,季布对那个斥候排长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季布的统兵水准他可是看得分明,别说是他,就算是刚刚卸甲时的陈刀与他相比,估计都够呛!
“当真!”
季布使劲点头:“我能哄骗您吗?”
陈四寻思着低声道:“那是不能耽搁了,回头送到我麾下后,我也推荐他去稷下学宫一期再回来带兵。”
季布:“要缺名额您说话,我这一季的名额还有富余!”
陈四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免了,用你的名额推荐去的,出来后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季布“嘿嘿”的笑,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小算盘被陈四看破。
陈四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道:“算时间,一师长他们那边,也快要动手了吧?”
季布看了看,微微摇头道:“估计还得等一会儿,上将军曾经说过,破晓前夕,月落星隐、人困马乏,才是突袭的最好时机!”
陈四结合着自己过往的戎马生涯寻思了片刻,重重的点头:“上将军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