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红衣军将士见到这一幕,都不由的放慢了脚步。
他们望着奔涌过来的那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心头竟生出了几分惶恐之意!
说来或许好笑。
战场上,面对着敌人千军万马的冲锋,面对遮云蔽日的箭雨,他们都不曾怕过!
此刻面对着那些满脸欢喜、满脸疼惜的父老乡亲们,他们却觉得害怕!
既害怕自己的形象,给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袍泽弟兄们丢脸。
也害怕自己做的事,配不上他们这般热情的迎接……
“抬头挺胸!”
所有军官都在目不斜视的低吼着。
“我们是家乡父老的子弟兵,我们没有给家乡父老丢脸!”
“我们代表的不只是我们自己,我们还代表着上将军,还代表着战死的弟兄们!”
“我们是凯旋之军,我们没有辜负上将军、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
在此起彼伏的低吼声中,两万余红衣军士卒昂首挺胸,高扬着旌旗,走进了人龙中。
“伢子,饿了吧?”
“小兄弟,渴不渴?
“大哥哥,蛋蛋给你吃!”
老百姓们冲到大军两侧,拼了命的将手里的吃食、手里的浆水,往红衣军将士们的手里塞。
而红衣军将士们则在拼了命的往外挡。
虽然他们的确很饿。
也的确很渴……
但这个时候,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人或许就是这样。
当你死活不想给的时候,我会想要下手抢!
当你死活硬要给的时候,我真的可以不要!
尤其是对于这些出生入死的沙场悍卒而言,情意真的比实物更重要!
大军缓缓前行……
所有的红衣军士卒,都只觉得像是走在云彩上,脚下发虚。
而后方那四万新卒望着这一幕,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写满了羡慕。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暗暗的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他们也要像这些老兵一样……
人群之中。
一身便衣的李仲,笑容满面的向陈守与陈刀抱拳行礼,陈守与陈刀也都笑吟吟的向他点头示意。
今日这一场十里相迎,便是李仲亲自策划执行。
如今亲眼见证了忙碌数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太多太多!
他觉得,上将军说得果真一点都没错。
人心……
果然都是捂热的!
……
是夜。
结束了陈县内诸多应酬的陈守和陈刀,带着一身浓郁的酒气连夜赶回蟠龙寨。
一进入山寨大堂,早已等候在内的陈风和周兴就起身迎了上来,齐齐抱拳见礼:“末将拜见……”
“好了!”
还未等他见完礼,陈守就不耐的挥手打断了他:“又不是在军中、又未披甲,哪有什么末将将军的!”
二人‘嘿嘿’的笑了笑,乖乖的叫了声“四叔”、“刀叔”。
陈守伸手做了一个“坐”的手势,走到堂上,提起水壶到出两碗水,转身给了陈刀一碗:“说说吧,你们提前两日回到县内,都打听到了一些什么事。”
“小侄已与李郡丞对接过司州的情况。”
陈风率先开口:“朝廷派来攻打我陈郡的十五万兵马,已经征调完毕,预计六月初六誓师开拔,攻打我陈郡!”
陈守喝了一口清水,追问道:“可知他们走那条路来我陈郡?”
陈风摇头:“这恐怕只有等到那十五万兵马上路之后,才能探得……”
陈守拧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陈刀见状,将目光转向周兴:“周大郎,你呢?”
周兴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小侄这两日都待在千机楼,此乃郡中受朝廷高官厚禄腐蚀的官吏名单,暂时不知该交由何人处置。”
陈守看了一眼,想也不想的道:“还用交给谁?你们特战局是缺人还是缺刀子?”
周兴与陈风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四叔,大兄不曾给我特战局插手郡中事务的权力……”
陈守面色一僵,看向陈刀。
陈刀迟疑了几息,试探着说道:“要不,让小二拿着这份名单,明日去找李郡丞聊聊?听听他的看法?”
陈守再次拧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妥!先前大郎已经用李家做刀清理过一次郡中诸世家大族,若是再以李家做刀清理郡中的官吏,往后郡中诸长吏是该惧他李家,还是该惧我陈家、惧大郎?”
堂内三人闻言尽皆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陈刀想了想,又道:“要不然,去信一封,询问询问大郎的看法?”
陈守毫不犹豫的再度摇头:“大郎如今人在济阴郡,书信一去一来少说也得两日,再加上抓人的时间,还得放任这些杂碎在任上多待三四日,大战在即,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些什么事来……就由特战局动手,后边大郎要有什么话,只管叫他来与我说!”
陈风听后再不犹豫,直接伸手从周兴手中接过卷轴,放入怀中:“那此事我特战局便接了!”
陈守仰头一口干了手里的清水,再次问道:“算日子,搏浪军那四万降军,是不是快要走完新兵训练的第一个环节?”
红衣军新兵训练的第一环节,就是下放到陈郡各辖县内,为当地百姓修桥铺路、开渠引水等等劳动改造,通过与当地百姓的互动,初步建立起“子弟兵”的概念。
陈刀与陈小二面露回忆之色。
周兴却径直说道:“此事小侄儿去与李部长对接过,他言这批降卒很是顽固,要想达到与屠睢军降卒同期的新兵训练效果,至少还得半个月!”
三人皆知他口中的李部长,指的就是李仲。
“半个月?”
陈守有些迟疑了,他也知道这批搏浪军降卒非比寻常,该走的步骤不能省略,否则很容易出大乱子。
但很快他就再次开口道:“那就先整编我们带回来的这四万新卒,这些新卒都是颍川和陈留两地的良家子弟,整训难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