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也近了。(看啦又看手机版)
最先听到的是女孩子的叽喳声:“水,水,我就说往这头拐有水嘛。”
这是金珠银珠,两人飞快掠过树底,奔向那条溪涧,忙着洗手、洗脸,敞开了喝饱,又去灌随身带的水杯。
跟在后头的是白水潇和田芽婆,她们停在树侧,等金珠银珠取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白水潇说:“咱们前头分道,你们找个牢靠的地方躲一阵子,风头过了再回。”
田芽婆叹气:“我们还好,你小心才是真的。山鬼把你的照片乱散,还出了大价钱,这一路,你可得避开有人的村寨,没准都叫山鬼给收买了。”
白水潇面色阴沉,不住揿摁手电的开关,身前的光一明一灭。
下午找上门来的那几个的确是山鬼,不过跟她想的略有不同:那些人是带了她的照片,一路问过来的,看那架势,不难猜到孟千姿失踪、事态严重,这头的山鬼已经倾巢而出,挨村挨寨、密梳细篦,任何有人住的地方都不放过,不把她揪出来不会罢休。
但这都不重要了:孟千姿确实已经逃出去了,这意味着山鬼的大部队早晚打上门来,逼得她不得不出外避风头。
田芽婆想了想:“要么还是一道走吧,人多,互相也有个照应。”
白水潇没吭声,顿了顿才说:“我把事情给办砸了,得回去做个交代。”
田芽婆面色微变,竟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带了颤:“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水潇听出了她的畏惧:“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别把他想得太可怕了。”
田芽婆干笑了两声:“我又没见过,你啊,也真是……迷了心窍。”
还想再嘱咐两句,金珠银珠已经过来了,田芽婆噤了声,几个人重又上路。
她们才刚一走,孟千姿就耐不住性子了,她拨开丛枝,看手电光远去的方向:没过多久,光柱分出一道来,单独往一个方向去了,那必然是白水潇。
她催江炼:“快走,跟上她。”
江炼没动:“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没脑子吗?孟千姿有点烦躁:还是跟孟劲松说话省心,多年磨合,她一个眼神,都不要费唇舌,他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她耐着性子解释:“你没听白水潇说要回去做个交代吗?这说明她背后有主谋,她只是办事的,跟着她,顺藤摸瓜,就能找出那个人来。”
江炼说:“道理我懂,但是孟小姐,你的安全最重要,你现在体力都还没恢复……我觉得还是等你和孟劲松汇合了之后,再查这事不迟。”
孟千姿冷笑:“你知道人藏进深山,多难找吗?”
这么大的山岭密林,藏支队伍都难找,更别提只是藏一个人了,白水潇这一走,真如鱼归大海,石入群山,再找比登天都难。
“知道,但白水潇已经挺难对付的了,她背后的人只有更危险,而且她背后究竟还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就这么跟过去太冒险了,还是等你召集了人手之后……”
眼见那抹手电光都要淡得没影了,孟千姿愈发没耐性:“我又没说找上门去打架,我们一路偷偷跟着,尽量不暴露行踪,摸清楚她的去处,同时设法跟劲松联系不就行了么……”
她忽然顿住,似是想透了什么,看了江炼一眼,目光里透出异样来,说:“懂了。”
话里有文章,江炼心里一个咯噔,头皮微微发麻。
“你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我送回去就算交差了,不想再掺和这些事,是吧?”
她调子拖长,笑得温温柔柔:“理解。”
小九九被戳穿,有点尴尬,但他确实是这想法:好不容易把人救出来,想赶紧回去把“绑架”这笔前账给消了,不愿意再生枝节——万一她这一深入虎穴,又出了事,伤了残了乃至死了,他这个下手“绑架”的,可就一口破锅罩定,再也洗不清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她既笑,江炼只好也跟着笑,知道方才吃出来的那点子情谊白搭了。
怕是还要倒扣。
孟千姿双手撑住树桠,似是要往下滑落,江炼怕她气力不足摔下去,赶紧伸手来拉,哪知道她又顿住了,并没有立刻下去。
江炼伸出去的手晾得怪尴尬,又缩回来。
孟千姿语气轻蔑:“你有这想法,也正常。不过提醒你一句,咱们之间的过节离两清还差得远呢,我那条链子,到现在影子都没有——你要是觉得,在救我这件事上出了力就能前事全消,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又是链子。
江炼这才发觉,那条一直被他忽视的链子,其实很不寻常。
“那条链子很重要吗?”
孟千姿说:“几千年传下来的,世上仅此一根,你说重要吗?有种的,别跟来啊。”
说完,身子一侧,顺着树干就下去了:这点距离,平时不费吹灰之力,现在是真不行,手软腿软,几乎是滑跌下去,万幸爬树是童子功,虽然一边胳膊肘似乎磨破了皮,落地时又拄到了脚腕,总算是看似姿态好看的下来了。
总比摔下来要强。
她下得那么利索,江炼还真以为她是恢复得快,这消息带来的杀伤力有点大,他又抬起右手端详:这什么手啊,一拽就拽了个古董、孤品,平日里抽奖摸彩,没见这么灵过啊。
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现在明白了,是命不好。
看来那条链子不回来,这笔账永没结清的那天,江炼叹了口气,正想跟下去,蓦地顿住。
不对,刚孟千姿说的是“有种的,别跟来啊”,而不是“有种的,跟过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好毒,明知他再怎么不情愿,也一定会跟过去的:他辛辛苦苦救她出来,难道是为了扔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被虎狼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