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接完老万将他送回万记馄饨店并又派人去接医老为老万医治,直到很晚,芈凰才回到东宫。
大片的乌云仿若那些不得安息的亡灵在夜空中聚拢,遮住了当晚的月色,漆黑无比,东宫的大殿之上,司琴已经着人简单地挂起了祭奠的白幡,刘婶的棺材被放在了正中。
芈凰看着面前刘婶的灵牌。
心头乌云笼罩。
五万流民的生死,刘婶的死,弦七的死,再加上去年周穆的赈灾案,周家全家除了毫不知情的周菁华幸存下来,无一人幸免,弦氏也只剩下不知情的弦青还有一众打手,今年他又帮助她那位王叔公子职返回郢都争位,在其后又对他进行反杀……
一桩桩下来,足够杀若敖越椒一千次一万次。
死不足惜。
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有力的证据或者证人,能指证越椒所犯下的种种大罪,甚至谋逆之罪。
能灭口的全部灭口。
能消灭的证据全部消灭。
她不得不承认令尹子般所说的话,她们的确拿越椒没有一点办法,除非强行逼他造反。
现在唯一能套出话来的只剩下还关押在刑狱司大牢里的司徒南。
司徒南!
可是这个家伙嘴很硬,也相当狡猾。
司琴和司画安静地为她点了一柱黄香,“太女,为刘婶上柱香吧!”
“嗯!”
接过黄香,她在刘婶的棺材前静静磕了两个头,跪地问道,“司剑那边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
“是的,太女,司剑统领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养由基点点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今日前后太女派了两波人去接应,若是成右徒到了郢都附近,怕是早就接到人了。
可是如今还没有消息。
成右徒和阿朱他们怕真是凶多吉少。
芈凰抬头看着层层宫闱外的郢都王城,如今除了犹灯塔一般灯火闪耀的渚宫就剩下灯火通明的若敖氏府还依然昼夜灯火大尤,笑浪声一阵阵随着夜风远远飘进这深宫之中,而其他地方都一片漆黑死寂,更远的东边看不到的竟陵县,她却不知道成嘉和阿朱她们是否能够回来,现在她一点都不怀疑若敖越椒的危胁。
这是一个比森林中头狼还要危险的存在。
养由基皱眉道,“太女,我们要不要明日先暂时释放司徒南?不然成右徒说不定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让我想想!你们先去休息!”
“是,太女!”
司琴和司画等人留下凤床边上的几盏宫灯,然后安静地退出寝宫。
芈凰一个人走进重重床帷之中,从脖子上掏出阿朱代替她引出潜藏的刺客时留下来的玉佩,还有成嘉留在她这里的一把雨伞,将两样物件放在她的凤床上,摸了摸。
现在摆在她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可是无论哪一个选择都十分艰难。
放了司徒南,那最后一个可能搬倒若敖越椒的证人就会没有,刘婶的死,五万流民也不能正式招回。
若是不放,那成嘉和阿朱他们就会继续被追杀,甚至再也没有人能她一起对抗这一切……这一刻,芈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如果今天是成嘉见到这一切,心情会和她是相同的。
她到底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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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成嘉真的身处险境,重重杀机不断。
善弈者谋势。
先谋者,立于不败;故未谋胜,而先谋败。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有人跟他一起赴死,越椒是不会留下一丝活口,让他们返回郢都的。
对方调动了上千人追杀他一个人,他一个穿越而来的孤魂何其荣幸,在这个春秋的时代被小一千人的部队追杀,可是望着周造剩下的五十多个暗卫,就连阿朱都拿起了短剑自保,成嘉只觉头上仿佛悬着一块巨石,随时有可能将林中疲惫不堪的众人压跨甚至压死,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看着他们所带的伤药几乎用尽。
黑夜的丛林里,亚在给一个暗卫上完药后,摇了摇九里香的瓷瓶,对他皱眉说道,“公子,最后一瓶伤药也用完了。”
检查武器装备的暗卫也禀道,“公子,如今我只剩下三十张弩和五十柄刀剑,所有箭矢已经用完。”
“上次找的野果还有肉食也快吃完了。”
阿朱看着空空的马车,只剩下一些水袋,不安地道。
弹尽粮绝。
所有人的神色凝重无比。
成嘉沉默了良久,看着前面火光摇曳的村庄,看了亚一眼,说道,“前面既然有火光和人烟,必然有村庄,就可以补给。对方的目标是我,若是我一个人离开,你们就能活命!”
这是他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否则所有人都要一起为他陪葬。
“公子,这个绝对不行!”
“我们宁愿全部战死,也要护着公子返回郢都!”
亚从地上死的刺客身上,一把拔出他的长刀,对众暗卫毫不犹豫地说道,“待会我们全部掩护公子和阿朱姑娘离开,拖住后面的刺客!”
“是,统领!”
所有人全部握紧手中的刀剑。
阿朱眼眶微红地看着每个人紧了紧手中的短匕,如今的她相当于一个拖累,可是她也要护住公子。
“还不到你们死的时候!”
成嘉皱眉立即喝道。
“可是公子,我们的性命生来就是成氏赐予的,如今是我们回报成氏的时候。”亚坚定地说道,所有人纷纷颔首,而且公子从来待他们不薄,他们死后,必然家人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