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今日陪审的代表老司徒坐在一侧重重清咳两声,若敖子良则不悦地皱起眉头,而身为司寇的老大人则半眯着眼,仿佛已经睡着了。
若敖子克看到若敖子良向他这边不悦地望来,随意地翻着卷宗的大手一罢,握起黄花梨的惊堂木,重重一拍,“肃静!此乃公堂不得喧哗,否则违者,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威武!”
两旁衙差手中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柱,仿佛打在人身上一样,顿时刑狱司内外吵吵嚷嚷的百姓顿时温逊无比,有胆小的庶民甚至缩到人群中,躲了起来。
若敖子克看着堂下跪着的弦氏兄妹三人及二十一名人贩,这才清了下嗓子问道,“你们三人可是刚才陈庭理所述的郑国弦氏兄妹三人?”
“正是,草民,弦高。”
“草民,弦玉。”
“草民,弦青。”
一身囚服的弦高弦玉弦青三人同时跪地回道:“叩见大人!”
若敖子克一改往日的戏谑之色,正襟危坐地开始了审问:“你们是何年何月起开始在我楚国强掳流民,掳获之后,又卖于何人,从中所获之利,流民如今去处,一一道来。”
弦高沉稳温和的男声缓缓回道,“楚穆王十五年,我五妹弦青和七弟弦七带着五十名郑氏家奴离开郑国,来到楚国,开始从事牙行之业。
当时楚国年年大水,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我七弟看到其中暴利,趁楚国大水之迹,无偿收掳无家可归的流民万余人,一部分是无处可去,自愿跟着,一部分是掳来的。
后有大主顾得知此消息,向我七弟购买此批流民,并要我七弟专门为他负责圈禁这些大水大战后无家可归的流民。
我们牙行有个规矩:只问钱,不问人,也不问去处。
所以我们只是按期将收掳而来的流民送往城外指定的无人庄子,五年来,我们总计贩卖五万四千八百六十一人。
而今年七月,楚国西郊讲武,我们听闻消息,有楚国贵族向楚王敬献五万奴隶,当时觉得这数字实在巧合但也未深究,毕竟我们只是商贾不问对方收购奴隶作何用途。
而后对方传来消息,却突然叫停了对于流民的收购,我们还余一千二百人无处可出,就将他们全部移至东郊附近的小山下,任他们自生自灭。
不日后,八月初一,我七弟及其从属的三百名下仆一夜之间惨遭横死。
待我们从外经商回来,就发现满门被屠,所以特来投案以避杀身之祸。
若是大人问小人,如今五万流民身在何处,据我等所知,想必已经跟着驸马前往战场。”
“果然我们的亲人是被送上了战场!”
“可恶,这些郑人!”
刑狱司公堂外再度响起一片惊呼还有涕哭,“可是这些年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居然从来没有发现……”
“你所说的大主顾是何人,据实答来?!”
若敖子克命令“肃静”,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若敖子良则坐在陪审的席位中,略略探前身子,目光深深地看着堂下的弦氏兄妹三人,似乎他们只要回答了就会定他们死罪。
而所有百姓更是向前伸长了脖子,神情十分专注地等着弦高的回答。
“正是贵国当朝虎贲禁军都尉:若敖越椒!”
弦高报出这个名字之时。
全场内外都倒吸了一口气:真的说出来那个名字了!
若敖子良顿时将袖袍都揪紧了,握手成拳,想要起身喝斥,可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坐在上位的若敖子克眉眼一沉。
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敲:“放肆!若敖都尉掌管我楚王宫五万虎贲禁军,更是我大楚第一勇士,岂容尔等郑人随意污蔑?而且他身为禁军都尉,为何要收购五万奴隶之众,你们这是攀污若敖都尉造反不成?”
此时公堂之后,幽暗的后堂之中,令尹子般和芈凰,二人俱是安静地坐在后堂之中仿佛在听一场戏。
他们同时听到这一句话。
前者眉头俱是一皱,甚至听到公堂之上若敖子良发出一声质疑:“若敖司败这话怕是说的有失偏颇吧?”
“不知司马大人觉得哪里偏颇了?”
若敖司败恭敬地起身一揖请教道。
“造反是谋逆大罪,购买奴隶未必就是造反,而且若如此人所说若敖都尉的五万奴隶俱已献给大王,更是造反之言不成立,司败大人所言乃是臆测,并非事实。”
若敖子良沉声说道,就算正中坐着的是自己平日喜爱的侄儿,依然语气十分强硬。
若敖子克戏谑一笑,拱手告罪,“司马大人教训的是。”
坐在后堂的令尹子般闻言皱眉。
而芈凰则默然不语,继续侧耳倾听前面公堂上传来弦高惶恐不安的声音,“小人不敢,小人所说句句都是实情,小人兄妹三人因害怕造到追杀,才前来自首投案,但是小人也不知都尉大人购买此批流民作何用途,我们只收钱,从不过问买主的用途。”
若敖子克挑眉继续问道,“好,那你们可有你们过往五年来所有交易的凭据?”
“所有交易的收据存根全在小人的三名幕僚身上,被他们悉数带走,而今小人没有证据。”弦高摇头回道。
“那他们人现在何处?”
“虽然我们满门被屠,但是并未发现他们三人的尸体,想必他们是提前逃了,如今不知所踪!”
“子虚乌有,一派胡言!”
若敖子克手中惊堂木再度一拍,大声斥责道,“那为何你们兄妹三人遭到追杀后不逃,反而前来投案?你可知你一介郑国商贾攀污我楚国重臣该当何罪?”
老司徒也笑了笑,对他说道,“司败大人果然一语道破关键。”
若敖子良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颜色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