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的钟声三响,九重宫门大开,御道净洒,广场之上禁军沿途列仗,持戟而立。
所过之处,宫女寺人,一概回避。
一改过去每日的五尾凤纹黑色令尹朝服,令尹子般今日穿上多年未穿的金色五尾凤纹的令尹铠甲,头戴通天礼冠,腰悬青铜重剑,青须轻飘,威仪无双。
这一身金凤甲也许才真正代表着他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一国令尹身份。
众臣上下,齐齐目光一凝,落在他一身金色耀眼的凤纹铠甲之上,弯下了他们权贵的腰肢向他行礼。
这一刻所有人深深意识到若敖氏最强大的并非是他们权倾朝野的权势,而是他们背后依仗的若敖六部族军。
楚国三百年来最强大的刀锋所在。
令尹子般带令着若敖六部还留在郢都的四部将领和文武百官,入宫门,登渚宫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声叩玉阶,“大王,昨夜,五城兵马司司徒副都尉出入女市,醉酒惊扰郢都王城,引发街市大乱,百姓伤亡惨重,太女受惊差点遭至祸乱,微臣已经革除其职,贬为庶人!”
楚王坐在渚宫的九级玉阶之上,闻言对一个司徒南并不在意,随手同意,但是讶异子般今日的一身打扮,挑着眉头怪道,“子般,你今日作何如此隆重?可是郢都还出现了什么动乱?”
令尹子般微微沉吟,持笏答道,“大王,有所不知,夜昨锦街之乱,微臣担心是有心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五城兵马司乃是郢都防御最重要的一环,如今司徒南醉酒惊市,扰乱都城,看似只是一宗寻常的街乱,但是五城兵马司恰在此时发生问题,难说不是有人在背后趁着我国楚晋大战之迹,想要我郢都王城出现危乱,所以微臣今日召集若敖六部已经全面接管郢都城防,确保大战期间,都城固若金汤,大王能安心主持国内朝政。”
楚王虽然微微讶异,却扬手恩准。
子般做事,他一向是放心至极的
此同时,初秋的清晨带着一股凛然的寒风拂面而来,吹拂着女子的六尾凤袍,随着她振奋的声音响彻渚宫权力的中心。
一场风暴随之来临。
芈凰淡然起身,目光微沉,负手望向对面一身戎装的令尹子般,冷然问道,“那敢问令尹大人,流民案已过数日,敢问此案进展如何?大人可有了追回流民之策。”
“想必父王已经久等令尹大人的回复多时。”
一场暗流涌动的朝堂激辩,瞬时间在太女与令尹之间展开。
这样剑拔弩张的态势已经让群臣上下感受到了一种与以往驸马在时的截然不同。
风动浪摇,鳞光逝。
怒澜惊觉,大浪来。
一身铠甲的令尹子般,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然后拱手向坐于高处的楚王沉声回道,“启禀大王,流民略卖案已经经过三司会审,如今由于证词证据不足,刑狱司还在进行复查,五日后想必就会有定论,介时子般会一同呈秉大王。”
“还要五日?”
楚王咬牙切齿地坐在金椅上,杀气腾腾地拍着扶手命道,“子般,孤不管!凡涉此案的,最后该杀的都给寡人杀!但是孤的万民必要追回,否则寡人定找那郑公算账,绝不善罢甘休!”
“是,微臣明白。”
令尹子般皱着眉头领命。
芈凰一直目光浮浮沉沉看着他,退回她的金椅之上。
只是在令尹子般刚刚说完话,立即又有人从后排出列,却是那早前弹骇吴侯至死的年轻咸尹愤然而出,启奏楚王:“大王,小臣有一事启奏!”
“何事?”
楚王听到这拔高的声音就觉得麻烦要来了。
就连李老都对这悍不畏死的年轻官员皱起了眉头,果然下一句他们就听到:“大王,小臣昨夜接到举报,新上任的若敖六部齐达校尉,也就是新任的五城兵马司齐都尉,昨夜与司徒南一同流留女市,而女市的负责人女司在女市捡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兵符,碰巧交给了小臣!可是齐都尉刚刚上任不过两日,司徒南就醉酒闹市,其负有监管不力之责,而他本人一同流留女市,还丢了兵符,更是可见其人无法担当五城兵马司之重责!”
“所以微臣奏请大王重新选定五城兵马司的都尉人选,这样才能确保都城万无一失!”
这话一出,楚王立即眉头一皱,带着一丝愠怒看向子般扬声道,“子般,咸尹所说的可有此事?”
“大王,是微臣不查,稍后微臣还会重新选举新的都尉补上!”
令尹子般一生从未如此被动过,甚至被一小小咸尹公然在朝堂上攀咬一口。
他的剑眉深深皱起,目光森寒,该死的齐达,昨夜他才向他保证,就当即出了这等错漏,看着咸尹的目光也更加不悦。
楚王闻言大手一挥,此事作定,“不用选了!若敖都尉,孤一直用的很好,很放心,以前也从未出过任何乱子,如今不过换了一次人,这宫里寡人也不熟悉了,这都城还接连出了乱子伤及太女,所以这迁任一事,等此战过去之后再说,先让越椒回来!”
令尹子般只能沉着脸作罢,并申明将刘亦作为五城兵马司副都尉提拔上来。
外朝结束后,很明显的整个朝堂上下顿时分成了三派,有一派很强大,以令尹大人为首,带着李老司马司徒王尹众司众尹众将,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
还有一派很弱小,只有那么几个人以太女为首站在一起,独力支撑着。
赵侯看着他们拍了拍成大心的肩膀,叹道,“大心,此案,叔父只能为你们加油了!”
“多谢叔父!”
成大心心中凛然。
若是赵侯公然站出来支持他们,那身在楚军之中的赵明处境就尴尬了。
芈凰向赵侯表示了谢意,这个时候能保持沉默已经是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