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日落乌沉,四艘楼船就像蛰伏的巨兽,若是有人靠近就会发出怒吼,而远处一望无迹的碧波翻滚着发出“沙沙”的海浪声音远远传来,战斗一直没有结束。
楼船中,李婶拿起一件狐裘披风裹在芈凰身上,柔顺地垂在脚下,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然后又将一个青铜暖手炉塞进她的手中,“太女,夜里天凉,多穿点!”
芈凰点头谢过,冲一楼团团围坐的各将士走去,然后看了一眼脸色不正常潮红的成嘉,即使裹着紫裘,也不时咳嗽着,没有出声,却对李婶附耳说了几句。
李婶点头轻笑,“太女,放心,右徒大人平日就爱操劳,不注意身体,我现在就去。”
她转而挑起珠帘下到底下舱房,对医老说了几句,医老跳起脚嚷嚷,“医童!我让你熬的黄莲汤呢?”
“好了,好了!”
厨房里,一个小炭炉前,医童放下扇子,提起两耳陶壶,微微倾斜,刚好倒满一杯茶盏,转交给李婶,“李婶,这是大人的黄莲茶。”
李婶将黄莲茶将进食盒,又捡选了几样热食,汤水,装好,一边说道,“太女对大人细心着呢,大人对太女也没的说,你们是没有看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相处,就像君臣。”
医老龇牙咧嘴“嘿嘿”直笑,挥手让她赶紧上去送饭。
再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只见几人围着当中的东郊堪舆图,正在商量着什么,李婶轻手轻脚将黄莲茶摆在成嘉手边,催他趁热喝,成嘉谢过,又穿行在众人当中将吃食摆在他们手边。
只听当中的女子看着众人神色凝重地说道,“天快黑了,越椒围了我们一日,不断拿人命消耗着我们的箭矢,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准备撤走了!不然等天彻底黑下去,河雾弥漫,就无法知道对方从哪个方向会突入进来,船弩的优势会开始失效,只会浪费更多的箭矢,而等到明天早上,越椒的援兵一到,所有人都无法离开。”
“可是怎么撤?”
苏从皱眉道,“太女,我们现在有这么多村民,还有上万百姓,五千将士,我们只有四艘楼船,不可能全部把他们带走!”
芈凰以手轻敲着地图上东郊河岸的对岸,“我知道,所以我们把村民和百姓撤到这里!”
苏从看着这处地方,眼睛一亮。
“有河道相阻,越椒再怎么不可能越过宽达百丈,深达十数丈的河道去追击百姓!”
“对,所以我们要分出两艘船只来抢渡云梦泽!把村民和百姓,尤其那些越国工匠全都运到河对岸去,然后留两艘楼船和凰羽卫进行掩护和垫后!”芈凰颔首。
对于见识到楼船威力的芈凰。
经此一战,深刻明白了这批成氏费重金从越国购买来的工匠,其价值,远远不止抵三万军队,未来三十万军队都可以。
想到这里,她十分庆幸当时弦高没有见识到这艘楼船真正的威力,而他们给的也只是一个楼船的外观图样,而以郑国的情况,估计不是几年可以建成的。
但是只要她给这些越国工匠足够的时间,加上各种支持,未来,楚国绝对可以拥有一只十万水军,甚至百万水军,然后沿着云梦泽,汉水,黄河,大江,三大水系,逐水而战。
而东郊的村民这一年创造的全年粮食生产值在楚国亦是不可忽略,此次北伐若能大胜,东郊的后方供给,功不可没,所以也必须全部安全撤离。
所以必须一个不留全部转移!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若是全靠桨手人力来回搬运这么多人,时间恐怕不够!”成嘉皱眉说道,那桨手就算轮流也得累死,这样十个来回,才能运完所有百姓,他们也没有力气离开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
芈凰看向他。
“铁索连舟!”
“这四艘楼船每艘长达二十丈有余,再加码头也长达十丈,连起来刚好达百丈之宽!这样转移起来更快!”
成嘉指着长桌上云梦泽片区的堪舆图,“粮食不用担心,除非越椒掘地三丈,否则不可能找到东郊存粮的地窑,很安全!而且只要我们放出风声,所有粮食都被我们带走,他必不会深究。”
“我只有一个顾虑,若是对方火攻怎么办?”
芈凰皱眉,虽然她不知道后世周瑜火烧赤壁,可是她知道当她们转身撤走时,就是背后最危险的時候。
“这个……”成嘉也担心,但是总要试一试才行。
“太女!”
突然浑身浴血的养由基的声音插进二人,说道,“一箭有事禀报,我在码头上看见刘都尉!”
芈凰目光一凝,“刘亦?”
“那计划重新调整,所有人开始行动!”
“是!”
由苏从组织后面的两艘楼船先行靠岸,将岸边的百姓和村民全部迅速撤向东郊对岸,养由基带人再度潜回码头,大泽之上,四艘高达数丈近二三十丈长的楼船,同一时间开始转向,沿着河面一字排开,长锚相互勾链船身,铁索相连,船板铺道,连成长桥,送百姓,村民,工匠穿过长河前往对岸。
“快点,大家都排好队!”
“每块船板只容一人通过,一个个的过去!”
“不要挤!”
……
“可是我不会游水,大人,我怕!”
有人哭喊着,苏从就命人或扶或牵着胆小的妇人,船上百姓,村民,手牵着手,相扶着,攀上船板,沿着一字排开的船板向前行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