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试图将逃亡的各个氏族组织起来共同抵抗若敖子克一人,可是那些逃跑的官员贵族宁愿对他们拔剑相向,也不愿联手去对付若敖氏的若敖六部,甚至纷纷给了他充分的理由,保存实力、前往北境、寻找驸马、回来和叛军决一死战,收复山河等等……
总之他们是宁愿和自己人动手。
也不愿意回过头去和若敖越椒两兄弟的狼军拼杀。
一名家将在他的命令下,不断大喊着,动员所有人一起抵抗肆掠的叛军,可是根本无人理会,有人甚至对他们不耻大骂道:“郢都内外的所有正规军全部归降越椒了,太女,楚王都不在了,我们不过臣子,拿什么去收复国都?”
“你成氏,潘氏乃国中大族,有上万人拥护,尚且如丧家之犬被人追杀,我们不过族人加护卫千余人,何以抵抗越椒的狼军?”
“区区我们千余人,而且无兵甲战车,拿什么扭转狂澜之势?”
“你们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北方向驸马求援来的更加有效!”
面对各种漫骂甚至指责。
成大心沉默无言。
看着那些曾经朝中密友,狼狈地从身边经过,身上和他一样满是泥泞,仓皇逃去。
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刻,所有人失去身上的华服环佩,只剩风尘仆仆;失去部曲的拱卫,只能横剑在手保护自己;失去奴隶的伺候,只能用自己的双脚踩在泥泞的沟渠中,沾湿他们已经看不出是锦缎还是丝绸的衣袍……
不过几日,就失去了他们原属于大楚贵族的骄傲。
仓皇北逃,南顾郢都。
若敖子墉撇嘴道,“成左尹,你这样是没用的,拉过来了他们也不会成为我们的助理。”
潘崇抬手制止了愤怒的陈晃和咸尹,点头道,“是的,容他们去吧,我楚国不需要这样的臣子!”
“是,太师!”
“是,外祖父!”
陈晃和咸尹收了怒色。
潘崇遥望着远方的都城,没想到古稀之年,被迫离开生活了近七十年的故城,苍老的手扶着老奴,再度登上马车,缓缓说道,“唯今之计,我们若是真的就此北去荆门,一来离郢都太远,回援无力……不若前去凤凰山大营,若是太女尚在人间,子琰归朝,必然都会以此地为根据,与越椒所占的国都伪朝相抗衡!”
“不若我们提前去那为他们守住那里!”
“是!”
众人颔首。
及至天色擦黑,他们终于赶到一个小村庄,可以歇歇腿脚,有潘崇坐镇,若敖谈也不像先前那般惶恐躲在马车中,整日不出,偶尔还能下车走两步,和他说说话。
夜晚漫长,寒鸦四起,一万人的部曲围着村庄外安顿下来,阿朱提着从河里打上来的河水,烧开了,呈给他们道,“大公子,如今您还病着在,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陶罐中的河水甚至混有一股混浊的沙土味,呈到他们的面前,她面色微红地捧着陶罐道,“现在条件有限,公子先将就点,稍后有空了,阿朱把这水放一放!”
陈晃还好,寒门出生。
二话不说,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
可是成大心和潘崇他们这一生何时喝过这样的汤?
“现在兵荒马乱,哪有时间,就这样喝吧!”
成大心看了一眼陈晃和已经低头喝汤的太师,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直接接过阿朱的碗,也顾不上往日成府里水要先沉静两日,沉淀了里面的尘土,再倒进另一个干净的陶罐,烧开再喝的规矩,就这样端起就喝。
咸涩的河水带走男儿的眼泪吞入口中,他起身再度执起腰间宝剑,催马赶路,向着凤凰山而去,可是明明离都城很近的凤凰山,却因为绕了一大圈,再加上若敖子克的阻挠,根本无法靠近。
若敖子墉见此暗暗瞪着远处正在和潘崇等人议事的成大心,嘟嘴生气道,“阿朱,这穷乡僻壤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能让他挑三拣四?”
“我这一路上还喝的都是清粥呢!”
“肚子到现在还是饿着的,也没见你给我单独开个小灶……”
阿朱自动忽略了若敖子墉的酸话,开始为众人生火做饭,“懒得跟你说了,你快出去,我要做饭!”
阿朱一把将若敖子墉轰了出去,可是若敖子墉立在农家院墙外却咧嘴大笑,那笑容灿烂的吓得路过的人见了顿时呆住了,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大家在逃难的自觉?
成大心也皱了皱眉。
陈晃却一脸了然,咬着又硬又难下咽的馒头道,“也不知道晴晴他们怎么样了,幸好她们提前离开了。”
成大心听到这里才松了眉头,“是啊!”想到妻儿母亲安在心中的大石落了落,不解道,“幸好二弟安排的早,也不知道他如何提前知道郢都会出事的。”
及至天亮,东边突然升起浓烟和火光映红了天空,不少将士都豁然跳起,大喊,“大人,大人,快看,是战火,战火烧过来了!”
“我们快走!”
可是潘崇知道这不是战火,战火不可能烧的这么大,空气中都漫延着一种烧焦的胡味,还有稻田的香气化为灰烬的味道,随风远远传来。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不是……是东郊的十万亩良田被烧了!”
“什么?”
咸尹,陈晃惊道。
“东郊?”成大心握拳,“越椒他疯了吗?”
“真的要让整个楚国都为了他一个人的野心同归于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