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马司的都尉所中,刘亦待王尹他们离去后,就将所有都尉所中的官兵召集起来,准备宣布越椒的军命还有他的布置,可是走进练武堂一看,一些贵族子弟正歪坐在木榻上。
刘亦眉梢轻轻一挑,唇角几不可见上翘,侧目看着他们这样子厉色喝道:“你们如今都很闲?”
众人纷纷从地上爬起,一脸带笑,甚至上前端茶倒水讨好地向他问安,“都尉,您怎么来了?”
“快坐下!”
“歇歇脚,喝口茶!”
“太女都要打进来了,你们还叫本都尉坐下来喝茶,是想误了令尹大人的大事吗?”刘亦闻言眉目一沉,看着他们露出森然的目光,“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部拉出去按军法处置!”
“刘亦,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不过休息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错?”
“我们要找令尹和闾大人评理!”
……
“评理?”
刘亦冷笑一声,“小黄林?”
“在!”
小黄林一招手,门外的五城兵马司全部涌进来,将他们一并拿下!
自从越椒当政以来,他们这些时日十分威风,就连城中朝臣也要避其锋芒,平心而论,有些人可谓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甜头,四处压榨平民,甚至掳掠贵族富贾,在内部,一部分人甚至大呼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蠢蠢欲动,欲趁此机会,搏个一世富贵,甚至有人提出联合三公主趁机占了郢都的心思也不在少数。
刘亦此举就是要彻底清洗内部三心二意者。
于是所有的反抗自然化作枉然,在继上次清洗之后,刘亦值此时刻再度清洗,将那些各自带头,心怀鬼胎者提前剔除,然后以越椒的名义下达命令,接管了全城。
原本中立的统领那还敢说一个“不”字,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相同的下场,当即保证道,“吾等定不辱命!”随后纷纷按照他的吩咐立即带人入城巡查。
太女要回来,令尹要三杀。
未来如何,无人可知。
上面争权!
下面奔命!
很快,五城兵马司在刘亦的吩咐下入驻楚宫,与虎贲禁军一起联手“护卫”王宫,奉命保护周菁华等的安全。
小黄林还建议道:“都尉,莫不如再一把火烧了,避免留下把柄。”
刘亦只是回过头来看着他道:“虽然这样更好,只怕火势一起,伤及无辜,定不是殿下想要看到的。”
……
其后当天就传出,五城兵马司中出现三心二意者皆被斩首的消息,府兵们看着从五城兵马司里推出来的一具具尸体,心惊胆战道,“看见没?全是今日刘都尉清理的一批对令尹大人不忠诚者!”
“这么多?”
众人大惊。
“值此敏感时机,只怕死的蹊跷啊!”
有府兵统领一脸审慎地对属下说道,“我等要小心站队才行啊,不然最后像他们一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就不值了!”
府兵属于末流。
这种时候,最容易成为炮灰。
众人明白,太女回来的消息一经放出城内就出现这样的轩然大波,关键在于太女的身上凝聚了民心啊!
这东西,原本一钱不值,甚至可以随意踩在脚下;可是流民案后,他们发现这东西原来还是有力量的。
如今不过是再见试一次罢了。
……
万记馄饨前。
老万静静看着小六取下悬在门外的旗幡,然后收好,柱着拐杖拿起一个铜锁“哐当”一声将店门锁了。
“老万,你也要跟着他们去了?”
来此巡逻的府兵本要来此敲顿免费的午膳,却惊见这家在主城大街上开了三代人的老店已然关门,“你这莫不是又魔怔了吧?”
老万牵着小六,提着个食篮,柱着拐杖,沿着主城大街一瘸一拐地走着,笑道,“呵呵,军爷,我就是去城门上站站,不做什么,顺便看看小四,小五他们如何了,带些吃食,如果可以等他们回来。”
“军爷放心,这店,我活着就还会再开的。”
老万笑着拱手,“您,到时还可以再来!”
府兵心想明日大战一起,谁知道还活不活得呢?可是这么好的店没了岂不可惜了,“到时候要是起事了,你来找我!……”
“我给你找个地方,躲躲。”
“多谢军爷!”
……
城西的乱葬岗中,野狗,老五,老八他们还有一众凰羽卫加速着手中挖掘的动作。
“这些上次五城兵马司大火时,刘都尉转移出来的兵器,我们现在就转移到青儿小姐那里?”
阿源一一清点坑中埋着的所有兵器,命其余凰羽卫兄弟全部装上木车准备拉走,“嗯,走前给刘都尉留个口信,就说这些我们凰羽卫拿走了。”
“好!”
野狗用力点头。
全部装车完毕,当先老五潇洒地推起木车,顺着乱葬岗的死人坡一顺溜滑了下去,振臂大声吆喝道:“走啦!走啦!这回我们定要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五哥,狗哥,带上我!”
木讷的老八略一点头,推起木车。
“这种玩命的事情怎么会少了你,老八?哈哈哈,走!”老五将老八的脖子一勒,野狗也弯腰默然推起木车。
阿源勾唇一笑,抚了抚缺了的一指,环视身边的兄弟们,点头,“走吧。”
“哈哈哈,都一起!”
所有人一身赤膊,肌肉节扎,大笑出声,大力推起木车前行,仿佛前面不是死路而是生路。
……
此时街上人潮汹涌,一行木车迢迢荡荡逆着人流而行,如今没有几个人会如他们一般安然向着城内而行,都是向着城门涌去,倒显得他们格外有些另类。
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逻经过,阿源野狗他们略一低下头,脚步没有丝毫迟缓,而手快速伸进木车之中,推着木车顺着街道尽头,快速向着女市的方向走去。
为了防止芈凰反攻,在越椒的命令传回后,整个郢都城外,更是增加了一倍的检查和眼线,相反城内的例行巡逻倒像是做做样子,宽松许多,不过流于形式。
此时。
人心早就乱了。
紧张只是表面。
楚穆王十九年九月下旬。
内战爆发,壮丁被拉上战场,留下来的老弱妇孺无衣无食,朝臣们忙着汲汲钻营寻觅生路,就是在这样混乱不明的局面之中,许许多多不同的人,从不同的地方来,涌向同一个地方,汇成一条大河流进大江,汹涌澎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