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尧臣刚一露面,便就有人高呼:“好了,好了,河南府的王通判来了,有人作主了!”
听见这声音,坐在地上哭着的老者本就高亢的声音突一下子又提高了许多:“现如今天子圣明,清平世界,西京王城竟然生这种事情!奸臣当道,迫害忠良,民不聊生!”
一个公吏出声嘲讽:“您老别嚎了,你是官不是民,民不聊生也跟你无关哪!”
老者一愣,急忙改口:“官不聊生,官不聊生啊!我们这些老臣子,为大宋的江山出过汗,流过血!如今老了,不中用了,连这么一点糊口的钱粮,还要被奸臣算计!你们为了自己升官财,如此对待老臣,还有没有良心!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听见这话,围着的公吏都一脸鄙夷。别人这么说倒也罢了,这老者一辈子的功劳说来说去就是给太祖赵匡胤牵过一回马,凭着资格老做到一州都监,没当两年就因为贪婪和对属下兵士暴虐而被弹劾,贬为西京分司官,几十年一直到老。
分司官在太祖时候还是有地位的,一般都是用来优宠老臣养老,到了太宗的时候态度就变了,用于安置处分闲居的人。到了真宗时候地位进一步下降,皇帝明言分司官是些国家摒弃之人,因为种种原因不到罢官流放,给个闲职养着。
御史台外的这些分司官,绝大部分都受过各种处分。大数是犯错之后责降分司,还有一部分是叙复分司,即受到编管、安置、除名等比分司更重处分的官员,遇到大赦等等各种原因减轻处罚,改为西京分司官。真正清白的归明人分司和祈请分司少之又少,至于那些分司西京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也沦落不到自己来扛钱的地步。
王尧臣挤进人群,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的老者,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像有天大的冤枉一样,不由道:“老都监,天气酷暑,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这样小心伤了身子。”
“我起来干什么?就让我死在这里算了!”老者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下子就崩了许多出来。“王通判,我是随侍艺祖的老臣子,为大宋江山出汗流血,你说容易不容易?”
王尧臣当朝状元,一个读书人,看了这个样子就头痛,口中连道:“不容易,老臣自然不容易!有话起来说,万事自然有人作主,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还要什么体统?我们这些老臣都要被逼死了!一点钱粮,我老少多少口,就指着这活命啊!还要给我算进户等里,我一个老臣子,让子孙去当差,你们何颜见艺祖!”
王尧臣左顾右盼,对身边的随从道:“不是派了人去知会留守司的孙通判?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人来?分司官是他在管着,这个样子不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分司官只领俸禄,政治待遇是受限制的,一是没有荐举官员的权利,再一个就是除非有特旨,不然不能恩荫子孙。这老者尽管一直当着都监没降职,子孙却都是平民身份,升了户等之后一样要去服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