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街角的早饭摊子在吆喝叫卖,以及偶尔几个挑着担子的熟识人家扯会儿话什。这时,忽见一辆马车疾驰而去,带起尘土飞扬,街边简陋斗篷里,用着豆浆饼子的粗野汉子“呸”了一下,低声咒骂。
一旁走街穿巷的卖货郎听了,端着手上那碗喝了一半的豆浆凑过身去,卖弄道:“兄弟,你说这话当心啊,可知那马车是谁家的不?”周边几人来了趣味,聚拢了过来,起哄嚷着要听。
卖货郎见状,得意的显摆道:“那马车的上刻着的标记,是当今四皇子雍亲王府的,这马车又是向东北方去,东北方啥地方,中阶贵人的府邸,其中一宅姓氏钮祜禄,那不就是雍亲王侧福晋的娘家府邸。这位侧福晋可是得宠啊,一儿一女不说,儿子还进了万岁爷的眼,兄弟怎敢辱了这贵人的话。”众人听了啧啧称奇。卖货郎见大伙儿咂嘴赞叹,又继续顺着话讲了起来,把他平时串巷得的小道消息摆的活龙活现,直至街市开场,众人才哄然而散,各去营生讨活。
卖货郎断定的话确实不假,马车里坐着的就是被胤禛送上马车的慧珠。此时,慧珠正不声不响的坐在车厢里,听着马蹄声“嘚嘚”作响,心里也跟着砰砰直跳,闹人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慧珠慢慢的醒过味来,章佳氏中风月余,现已命不久矣。想到这里,顿时只感鼻头一酸,眼里溢满泪水,还未及哭声,马车踉跄了一下,即刻就有人打起了帘子,朝后高喊道:“钮祜禄福晋来了,二姑奶奶回来了。”慧珠忙暗自拭了泪,自持身份规矩的下了马车,又受过前来迎接的凌柱、俊德几人的礼后,方快步去寻章佳氏。
正屋上房外立着一干仆从,见慧珠等人过来,忙跪地请安。慧珠没有理会请安的下人,在院门前,身子微僵了片刻,随即撒腿就跑到游廊上,大力推开紧闭的漆门,满室药味。慧珠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额娘”,就飞扑进了屋子,一下跪伏在了床榻跟前,泪眼婆娑的望着床榻上的章佳氏,怎么也不可置信,连连摇头。
章佳氏浑浊的目光微微敛神,向慧珠看去,盯了许久,才知来的何人,眼眶亦是含了泪水,却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任由疼爱多年的爱女伤心哭泣。
凌柱走进屋来,见慧珠哭得不附身份,只得咳嗽一声道:“老大媳妇你也劝劝。”侍疾在榻的李氏会意,走近慧珠身边,劝慰道:“钮祜禄福晋,额娘她老人家见您哭的如此伤心,心里该是多不好受啊,您的孝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您快止止泪吧。”说罢,见慧珠仍在哭泣,又劝了好半响,才想了主意道:“额娘该服药了,要不您服侍额娘用吧,在给额娘喂些米粥之类的也好啊。”慧珠闻言更是难过,心里百味杂陈,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稍止泪水。
少时,丫环上了药,慧珠接过手,明知汤药已是无用,仍是细心的舀了一勺一勺汤药喂到章佳氏的口里,却见入口的药少,大多顺着嘴边流了下来。慧珠强忍住眼泪,勉强喂了半碗汤药,见章佳氏又陷入昏迷,才捂着嘴和大嫂弟妹一块哭了起来。
至响午,章佳氏还在昏迷,慧珠不愿放弃一丝希望,遂道:“阿玛,难道就等额娘这样下去,还是再找了大夫来看看,说不定额娘她……她兴许会好起来的。”凌柱看了眼慧珠,叹息一声,兀自摇头不语。
慧珠急红了眼道:“阿玛,你倒是说话啊,要不然我去请了太医过来瞧瞧。”说着越是觉得可行,忙起身往外走,准备遣了人以雍亲王府的名义请太医过府。
凌柱哪会让慧珠草率行事,刚给李氏、索绰络两妯娌打了个眼色,却听门外通传道:“雍亲王到。”众人一惊,面面相觑,犹自反应过来时,胤禛已进了屋里。
凌柱一家见胤禛身着亲王朝服,周身气息内敛,却另有股迫人气势压来,忙不迭跪地发抖道:“奴才(婢妾、奴婢)请四爷大安。”胤禛颔首,及至上位坐下,瞥了眼哭的似泪人般的慧珠,暗自皱了皱眉头,又回首对凌柱说道:“钮祜禄大人,听说夫人恶疾缠身,你我两家尚属亲戚,便请了太医过来。这位是王太医,且让他给夫人把脉。”凌柱一家受宠若惊,虽说胤禛话语冷淡,但对他们一家人而言却已是礼遇,心知这些都是冲着慧珠的面上,不由对慧珠看的更高。
胤禛让了王太医遂入内室,见慧珠也想跟着入内,出声叫住,吩咐道:“王太医诊脉还需时辰,你随我先去后堂。”凌柱一听,上前一步道:“钮祜禄福晋以前的闺房就在这院的东厢,去了也便宜。”说着连连对慧珠使眼色。慧珠不愿违拗老父之意,只好往内室又打看了几眼,掩下急切,福身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