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傻小子?简直是块榆木疙瘩,竟一点儿都不开窍!”余良有些恨铁不成钢。
其实,这也怪不得余良着急上火,墨九公作为墨门的一代掌门人,能主动提出传授给陆不言九天乌龙诀实属难得,不但这秘笈是墨门的不传之秘法,更是因为唯有下一代掌门人才有资格修炼,等于说墨九公要将掌门一职禅位给他,而少年却有些不识货,即便自己亲口允诺让他拜九公为师,他仍在犹豫不决,似乎一副纠结的样子。
余良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又急又气。
他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不由起身站了起来,揉了揉裤裆位置,劈头盖脸训斥道:“墨掌门识才、惜才、爱才,见你是可造之材,自然,这也是看在为师的……面子上,这才答应让你来修炼九天乌龙诀,这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缘!”
余良不忘为自己脸上贴金,墨九公闻言不由嘴角一抽,不过,抬眼看到少年时,他忍了。
“你可知道,即便是墨门中的亲传弟子,亦只有墨门的掌门人,才有机缘来修炼这门秘法,这九天乌龙诀乃当世三大武林绝学之首,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功法,你竟然还在犹豫,是想气死为师么!”
少年听了余良的这番训斥,心头不禁悚然一惊,思忖良久,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转身对墨九公深施一礼,恭谨道:“多谢墨掌门对晚辈的抬爱!”又转身对余良道:“师父,请恕弟子实难从命!”
“为什么?”墨九公与余良一齐诧异道。
墨九公见他推三阻四的一直不答应,有些看不透这少年,难道是他看不上这门功法?还是看不上墨门?抑或是看不上我这个有些寒碜的掌门?
思来想去,一时也没个头绪,不禁有些火气上头了。
陆不言看到屋内众人此时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知道大家可能对他刚才的言行可能有所误解,看来,有必要解释一番,否则,误会加深,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少年躬身道:“弟子万分感激墨掌门如此抬爱,对我青睐有加,但适才听到师父说这门功法,是只有墨门掌门人才有资格修炼的功法,而我现在,一来并未拜入墨门,算是外家弟子,二来,即便将来我拜入墨门,也是寸功未立,又怎可贪天之功,来修炼这门绝学呢,这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晚辈虽万分敬仰此绝学,但也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听了他刚才的一番解释,大家的脸上这才现出一副释然的表情。
陆不言又道:“蒙墨掌门不弃,晚辈愿拜于掌门门下为弟子,只是有一事还望掌门成全……”
墨九公一听这话,刚才心中的不快登时去了大半,肃然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墨门今日式微虽远不及往昔,但我墨门中人皆侠肝义胆之辈,重情重义之人,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就是,我墨门赴险如夷,惟义所在。”
墨九公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少年一听这话,心底忽的涌起一股暖流,眼泪差点儿就流了出来。
他深吸口气,又躬身施礼道:“墨掌门大义,实在是令晚辈高山仰止,我想说的是,待日后若真能为墨门立下横草之功,涓滴之劳,咱们墨门重振之时,掌门再传我功法也不迟,不知您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皆不由对他另眼相看。
尤其是墨九公听他如此一说,原本的一腔火气顿时化为乌有,心中对他的喜爱更是平添了十二分,先前他主动说要传授给陆不言九天乌龙诀时,也不是醉酒时的心血来潮,而是这几日他深思熟虑的肺腑之言。
他看中这少年的才气,见识与魄力,想要将他纳入门下,若有了他的加入,或许墨门复兴有望。
但墨门现在空无一物,思来想去,唯有这九天乌龙诀乃千金难买之秘笈,凭借这一绝世秘法,或许能打动他,让他加入到这个徒有其名的墨门之中,谁知,他竟然拒绝现在修炼这秘世功法,不为秘笈动心,而是想着重振墨门,仅这一点,更显露出他的人品与性情,不但知进退,懂取舍,更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不忘本心,愈发使得墨九公坚信自己的真知灼见。
由此,也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将来定要让他担起墨门中兴的重担。
“你既如此识大体,顾大局,更是让我欣慰,也好,那就待你日后真正达到掌门人的资格时,再议。”墨九公欣然颔首道。
此时,那两位墨者看陆不言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佩与善意。
即便是墨门今日在江湖中的地位江河日下,但掌门一职对于每位墨者而言,也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而他小小的年纪,竟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贪恋这功法与掌门一职,单就这份心境与格局而言,又怎不令人敬佩呢!
有了刚才这段插曲,酒桌上的气氛变得更为融洽了许多。
墨九公看了看余良与陆不言,道:“你们上次来去匆匆,有好些话也没来得及细谈,这几日我也反复考虑过你说过的那些话,觉得不无道理,但头绪繁杂,一时又不知该如何着手,恰巧今日无事,莫不如咱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如何?”
余良道:“墨掌门既如此说了,言儿,这里也没外人,就把你这几日考虑的事情,与大家说说吧。”
“蒙墨掌门看得起,给晚辈这个机会,但只怕我见识浅薄,恐贻笑大方,另外,言语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诸位见谅!”陆不言躬身道。
墨掌门笑道:“无需多虑,直言无妨!”
“那好,既如此,晚辈就斗胆在此抛砖引玉了,敢问这位师兄尊姓大名?”陆不言转向坐在自己右侧那位年少的墨者问道。
“哦,我么?我叫荆三山,大家也叫我小三子。”荆三山腼腆道。
“三哥,今年多大了?”陆不言道。
“嘿嘿……我今年十七,没想到也会被人叫三哥。”因为打铁的关系,烟熏火燎使得荆三山的面膛有些黑红,一笑便露出一嘴的大白牙,显得很是阳光健康。
很淳朴,也很投陆不言的脾气,问道:“三哥,当初你为何要加入墨门呢?”
“这个……”荆三山不禁挠了挠头,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当初加入墨门时自己还小,也才只有十一岁,因为大哥是墨门的弟子,自己是在大哥的推荐下,这才加入墨门的,至于为什么,自己还从未认真想过。
陆不言见他一时踌躇,转而向坐在左侧那位中年墨者问道:“这位师兄怎么称呼?”
“我是小三子的哥哥,叫荆大海。”荆大海道。
“哦,是大海师兄,失敬失敬,敢问大海兄当初为何要加入墨门呢?”陆不言道。
荆大海动情道:“当初家里兄弟姊妹多,为了糊口,也为了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墨掌门见我人忠厚踏实,算是能吃苦,便收留了我,也给了我一条活路!”
“哦,原来如此!”陆不言释然道。
余良看了有些不解,问道:“言儿,不头不脑的你问这些干嘛,这与墨门今日的发展又有何干系?”
“有关系!”陆不言道。
“我知道,咱们墨门历来倡导的是节用、节葬、苦修,这本没有错!”陆不言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又道:“但同时又要求墨门的墨者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以裘褐为衣,以屐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腿肚上没有肉,小腿上没有毛,顶风冒雨,安定天下,用兽皮粗布做衣服,穿着木屐草鞋,白天黑夜都不休息,以自苦为原则,说,不能这样,就不是大禹之道,就不足以称为墨者。)试问,如此苛刻艰难的修炼,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墨九公无言以对。
墨门要求自己的门徒衣如囚,食如丐,居如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进行苦行僧般的苦修,以此来锤炼磨砺他们的品性,实非常人所能忍受,而正是这一点,陆不言认为是制约墨门发展的极大阻碍。
“既如此,那该当如何?”墨九公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