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续忙了一晚上,本想着好生补补觉,甚至头提前知会了另一位县尉大人赵云一声,请他好生看管着衙署,却不料刚刚睡了没两个时辰,便被人叫醒了。
来叫人的是魏青,昨夜他算是轮休,正常休息,一大早领着人将城门打开,替荀续把白二等三人送出城,刚回到城门口,便见到一人一骑满身血污跌跌撞撞纵马飞驰而来。
魏青吃了一惊,连忙催马上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周靖的幼弟周泰周幼平。
周泰双目赤红,口中只喃喃自语着:“荀君,我找荀君!”
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情,人都有些疯狂了,魏青连忙拉住他的缰绳,也不顾城中早起的众人诧异的目光,把他带回退思院。
荀续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因为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多少把性子养得温润了些,可若是想这样尚未睡醒的状态,青山易改禀性难移,起床气可一点不小。
眼睛还没睁开呢,一个枕头就先砸过去了,怒道:“滚!”
魏青从小看着他长大,就跟他的父亲没有多少差别,如何不知道他的这个毛病,可此时却是不能由着他的脾气来,一把扯掉荀续的被子,沉声喝道:“出事了,夏铉被黄家抓了!”
夏铉乃是荀续妾室夏观音的族兄,正直威武,有“嵩山猛虎”之称,阳城等地游侠领袖。荀续与他十分交好,五年前他怒打督邮之事还是荀续央求荀衢和香君一同写了一封书信给当时新任的颍川太守唐珍,这才好歹免去了他的罪责。
香君等人游学、入仕的那五年中,荀续几乎有三成时光耗在阳城县,每次来去阳城,都会在夏铉的方亭亭驿中休息一晚。也就是最近这一年,任了颍阴县的县尉,才没了空,再往阳城跑。
走动得少了,可是情义却丝毫未减,双方往来信函礼物不断。去年年底,夏铉升了官,从方亭的亭长升作了游徼,掌一乡之中巡察缉捕之事,荀续还特地送了一份大礼去祝贺。
不知何故,这一开年的功夫,三月才刚到呢,怎么就出事了?
荀续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猛然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瞪着眼睛问道:“鼎臣哥哥怎么了?”
夏铉,字鼎臣,从小玩到大,饶是荀续都当了快一年的官了,还是一样叫夏铉为“鼎臣哥哥”。
魏青叹了口气道:“幼平就在偏厅休息,你自去问他便是。”
荀续便走便胡乱披了一件大氅,魏青担心他冻着,有匆匆带了一件兔毛大氅跟在身后出去了。
周泰年纪还小,比荀续大两岁,年方十九,之所以有表字,跟香君、荀续差不多一个原因,都是按排行下来的。荀彧他们是休若、友若这样下来,轮到他便是文若,荀续从小就跟着他跑,时常吃住都在二龙先生荀绲家,相当于半个儿子,给他取表字的六龙先生荀爽便顺接下来,叫承若。
周泰他们家也是这样,兄弟五个,老大周靖,字孟平,中间三个哥哥未成年,都早夭了,字分别是仲平、叔平、季平,到了周泰这边,幼平。一个道理还有襄阳名士马良、马谡兄弟,也是五兄弟,伯仲叔季幼加一个常字,马良排老四,就字“季常”,马谡老幺,字“幼常”。
周泰幼孤,他大哥周靖把他抚养长大;后来周靖被荀续拉着不放人,周泰便被安置在阳城夏家习练武艺兵法,他肯吃苦,天生也有一副好体格,没几年就有所成就。去年夏铉升任乡中游徼,方亭的亭长之职交给秦熊,周泰便在方亭任了一个求盗的差事。
见到荀续衣衫不整地匆匆跑进来,周泰连忙长跪一拜道:“荀君,还请荀君救游徼一命!”
荀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把他扶起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细细说与我听。”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对魏青道:“为我速请戏先生和阿棐来。”
魏青把大氅给他披上,转身走了。
周泰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道:“今年年初的时候,阳翟黄家的人在阳城置地,当时庆屏乡中有一户农家叫乔定,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便与黄家的人起了冲突。黄家的恶奴极多,围着乔定便打,不但将他打成重伤,还放火将他的屋子点着了,可怜那农人家中还有一个老母卧病在床,逃不出来,活活被烧死。临颍有一个轻侠名叫赖特,刚巧路过此地,不由得怒发冲冠,当下便拔刀相助,将那一伙恶奴杀了七八个。他事了之后,留给那农夫乔定一小袋子粟银,叫他自行请医师便离开了。可是此事却惹恼了黄家,当天夜里竟派人将乔定连同他的老父、妻子、儿子一并杀了,乔定还有一个女儿,年方八岁,被人掳走。”
荀续听得双眉紧锁,这种事情颍阴城中也没少出现,这年头,世家豪族里面不孝子弟太多,仗势欺人之辈层出不穷,荀续因为眼看着黄巾起义便要到来,多少有些投鼠忌器,素来是不告不理的原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出来几个不怕官僚的农人,也多是他亲自出钱,安抚了事,尽量不去与这些大户起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