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凛,刺入骨髓。
杀声阵阵,迫上城墙。
荀续掩了掩身上的皮裘,借着城墙上鱼贯立起的火光往城下看,一堆一堆的黄巾军在诸多小帅的指挥下,扛着沙包、钩梯、木盾等物,口中喊着“苍天已死”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咒语,好似疯癫一般,朝着城墙汹涌杀来。
夜风中,火炬、火盆哔哔啵啵地烧着,底下的人,城头的人,城内的人,都好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向着未来也向着死亡匆匆逼近。
这阳翟城的城头,即将变成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磨碾出一道道淋漓的血河。
荀续将刀柄环上的赤红布条在手腕上又勒了一圈,缓缓道:“诸君,阳翟城的生死存亡就在今夜砥定,诸君,各据下位置,今日以城墙为界,有死,无退!”
魏青振臂高呼:“荀君有令,有死无退!”
城墙上众人也纷纷举起手臂,大声呼喊道:“有死无退!”
夜战,打得就是一个气势,适才初一交锋,他们都已经心中有数:狭路相逢勇者胜,城墙之上勇者生。
为了生存,战个痛快!
他们这边喊完,夏越一支鸣镝便破空杀出,正中先头抢攻的一个黄巾小帅。
今夜的鏖战正式掀开了帷幕。
荀续一刀一锏,领着身穿两层重铠的归戚虎和魏青,顶在阳翟城头最危险的一段垛口,垛口之下不足一丈便是这三天里黄巾军堆积起来的一条斜坡战道。
这条路显然也是今夜的黄巾士卒主攻点。
人潮转眼便至,黄巾众人手上各自擎着短刀、竹枪、棍棒等不成样子的武器,面目狰狞,嚎叫着冲杀过来。
荀续微微弯着腰,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准了眼前的三条竹枪,环首刀猛然一挥,左手铁锏迎面砸出。当先那人看上去,四五十岁,黝黑瘦削,满脸皱纹,长大的嘴里也没有几颗好牙,手上的竹枪被一击扫开之后,来不及吃惊,便迎着铁锏冲上来。
铁锏砸脑门,顿时红白满面,飞溅了周边众人一身。
荀续不理会他,铁锏一出,身子便顺着铁锏的力道往侧前方一转,右手环首刀划出半个圆弧,磕开不知从哪里刺过来的半把铁刃,铁锏随即猛然挥舞了一圈,打中身边的一个黄巾腰间。
魏青紧跟在他的身边,抬手便是一刀,将那个双手捂住腰间的年轻黄巾道众的首级砍下。
荀续杀出两步,眼见已经到了城墙边缘,忙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叫道:“大虎!”
归戚虎懂他的意思,大吼一声,贴着他的脊背便在眼前斜着“呼呼”砸下两棍,将准备跳上城墙的黄巾逼得不敢动作。
荀续等人退回原地,依旧给城墙上留出三四步的空地,又把身后的几个陷叉手喊过来,夹杂在他们当中。黄巾军一上城墙,陷叉便先行刺出,荀续等人再上前格杀。
这一轮厮杀足足维持了半个时辰,黄巾军扔下了将近一千具尸体,退回阵中。
荀续拄着铁锏,狠狠地喘粗气,抬手一看,百炼钢刀都已经砍得豁了两道口子了。
人的骨头很硬,荀续又颇为力大,硬拼硬抗,再好的宝刀都吃不住这么使唤。
“魏青,你的刀怎么样?”
“无恙。”魏青是老兵油子,跟荀续不一样,荀续是劈砍为主,他则多了许多“抹、刺”等动作,力求快速放血,对于刀的损伤也没有那么严重。
“哈,还是不如你啊。”
平日里交手,荀续年轻力壮,天生身体条件好,出手凶狠悍勇,魏青往往输给他,可是到了战场上,虽然荀续依旧勇猛善战,可真就论起效率,比起魏青还是差了一筹,这全然都是经验的影响,没有那种多次在生死边缘行走的经历,就无法敏锐地感知下一刀是轻快的抹还是凶悍的劈。
魏青笑了笑,不说话。
他年纪也大了,快四十的人了,一时之间的爆发力还勉强能够与年轻人比比,可是时间一长,气息便跟不上了,半个时辰的厮杀,令他已经呼呼带喘。
平日里的训练,在真正的战场上能够用出一半就已经算是精兵;同样,在生死关头,平日里的体能,能够坚持一半的时间就已经十分不易。
荀续抚着他的背,替他匀气,一边问归戚虎:“大虎,你呢?有没有伤到?”
归戚虎呵呵一笑道:“俺没事。”
他自从跟着荀续,吃得好喝得足,又得了众人指点武艺,平日里练武也勤快,打磨出一副好体格,提着一条两头包铁的枣木棍,打黄巾就跟打地鼠似的,半个时辰下来,出了一身汗之外,愣是没觉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