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续接着火光,定睛一看,为首四人正是司马徽、庾乘、辛毗和公孙腾。
荀续连忙下了马,快步走到众人面前,抢先施礼道:“续见过诸公。”
众人纷纷还了礼,年纪最大的庾乘呵呵笑着把他扶起来,道:“方才几日不见,荀郎越发的威武雄壮了。”
辛毗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领甲胄可比以往的那一套合身多了。”
司马徽还是老样子,捋着胡须点着头:“好,好,好。”
公孙腾不敢插话,落在三人身后半步,摸着大胡子,满眼的热切,也不知是在看荀续,还是在看荀续身上的鱼鳞甲。
荀续连忙谦逊了几句,扶着庾乘的手道:“公如何也站在此处?风大夜凉,莫要着了寒气。”
庾乘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没有什么要事,就是趁着还能走动,看看我颍川的少年英雄。来来来,老夫两袖空空,唯有送君一杯酒,算是为君壮一壮行色。”
说着从身后的从人托着的漆盘上倒了一爵酒,递给荀续道:“荀家名锋,来,满饮此杯!”
老人家颤颤巍巍,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持着铜爵,夜风之中,白发飞扬,凛然有豪迈之气。
荀续看得心旌一动,连忙躬身双手接过,高举过头顶,道:“长者赐,不敢辞。续谢过庾公。证君教诲,不敢或忘。”
说完,一饮而尽。
庾乘哈哈一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将来,老夫的子侄后辈,可就托付给你了。”
老爷子也不等他答应,拐杖一敲,迎着夜风,扬长而去,远远传来苍凉的歌声: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不终失过兮……”
这是屈原的《橘颂》,赞美橘树遗世独立,清白自守的品格。庾乘少年困窘,在太学从事杂役,成名之后,也不受征辟,在乡野砥砺德行,清白一生。屈原这一首《橘颂》仿佛就是他一生的写照。
老人家心中有感,唱出这几句来,不知是在唱给自己听,还是唱给荀续听。
众人伫立当场,目送着老人家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歌声还若有若无地传过来。
荀续在心中跟着唱和:“秉德无私,参天地兮。原岁并谢,与长友兮……唉,正是一位真正的道德高士啊。”
司马徽微笑颔首,淡笑道:“承若,乡野琐事繁杂,子文他们还需要一会儿才能整理完,明日一早你们拔营之前,我叫他们过来与你们回合。”
荀续深施一礼道:“谢过先生。”
“好。你也算是我半个学生,子文、伯循他们也都与你相善,你此番出征,岂有不来襄助之理?”
荀续再三谢过了司马徽,又到辛毗面前。辛毗年纪不大,比荀彧小一岁,比荀续大四岁。辛家又和荀家乃是通家之好,辛毗的族女嫁给了荀攸,双方更是亲上加亲。荀续从小跟荀彧和荀攸这叔侄俩最要好,和辛毗一来二去也成了好友,言行无忌。
“佐治阿兄,这一回鞍马劳顿,先说一声辛苦啦。”荀续笑道。
辛毗擂了他一拳,笑道:“先说好了,冲锋陷阵的事情别找我,我就是负责摇旗呐喊的。”
“哈哈哈哈……”昔日的好友,一语之下,便是生死承诺。
辛毗道:“族中在此前的守城战伤亡不少,我在城中征召了一些壮士,人数不多,只有八十人。”
此前守城的时候,全城动员起来,除了黄家,诸多豪门大族都将宾客部曲送到城头,连大宦官张让家中的宾客都由公孙腾领着上阵杀敌,其余百姓更是箪食壶浆,传递物资,运送伤员,尽心竭力。
但那是守城,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搏命,这一回却是出兵扫荡黄巾,风险太大,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应征。
辛毗好说歹说,还拿出钱财来招募,倒是有些浪荡青皮和孤寡的老者愿意来,被辛毗筛汰掉了,挑来挑去,只有这八十人。
荀续笑道:“已经不错了,能入得你的眼,这八十人定然不比我现在的踏白军差劲。明日一早与师子文、严伯循他们一同来吧。”
辛毗笑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对了,我这八十人的首领可是一位威名赫赫的人物,明日你见到他,定然欢喜。”
“哈哈,能得佐治阿兄你这样一句评价,此人定然是一位国士。今夜不为我引荐吗?”
“他在查点辎重,特意请我向你致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知晓轻重,已有细柳之风。”荀续赞许道。
细柳就是指平定西汉七国之乱的周亚夫,他在细柳扎营,获得美名,故而后世往往以“细柳”称赞名将。
与众人都叙完话,最后一个是公孙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