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类拔萃的人,无论哪一民族都有,所不同的可能也就是个人的际遇不一样而已。汉时的卫青、霍去病能够青史留名,除了自身有才能外,最大的原因便是遇到了慧眼识英的汉武帝。而轮到宋时的狄青,那就比较倒霉了,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名将,最后却死于朝廷的猜忌,这种结局难免让人唏嘘。
而这种悲剧,并不仅限于大宋朝,辽国同样也在上演。若论个人才能,耶律余睹是仅次于耶律大石的一号人物。可惜他同样是遇人不淑,碰上了耶律延禧这号主公,这才被“发配”到了西京道。
张宝的出现,无异于加重了耶律余睹心中的郁闷。本以为自己有五万大军在手,对上武胜军应该是如同摧枯拉朽般将其击溃,自己挟大胜之势震慑宵小,稳定西京道局势。可结果现在却是自己被堵在朔州城内难有作为,这预期与现实的差距太大,让耶律余睹一时难以接受。
城外的武胜军虽人数处于劣势,但其精通群战之术,再加上所用兵械的精良也远在辽兵之上,辽兵虽有人数优势,但在对上武胜军时却往往发挥不出多少,经常是开头占上风,随后便落下风,最后灰头土脸的退回城中。
宋军野战不行,也就守城还堪一用的传统观念在武胜军身上并没有体现出来。耶律余睹对手下五万人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即便不能跟皮室军那种全国精锐相比,但与留守南京道的辽军相比却是不遑多让。
武胜军既然能够胜过自己手里的五万人,那要是对上南京道的辽军,估计也是胜多负少。耶律余睹虽说在历史上是投靠了金人的辽国叛徒,但若是知其投靠金人的内幕,也就不会觉得他有多可恶了。
耶律余睹的妻子与耶律延禧的文妃是一对姐妹,而文妃所生的辽国大皇子耶律敖卢斡深得人心,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给了想要立侄子耶律定为储君的萧奉先机会,构陷文妃勾结耶律余睹谋立耶律敖卢斡为帝,导致文妃被杀,耶律余睹为自保投降金人,至于耶律敖卢斡,在之后不久也被耶律延禧命人“永绝后患”。
耶律余睹只不过是王储之争的失败者,但此时他还是辽臣,对辽国依旧忠心不二。在发现武胜军远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容易对付,自是要把自己的发现禀报朝廷,希望可以引起朝廷的重视,继而将武胜军这个隐患尽快解决。
但耶律余睹低估了武胜军对于消息封锁的力度,自他被堵在朔州城出不去以后,城外的武胜军便断绝了朔州城与外界的联系,耶律余睹派出城的那些信使,无一例外被武胜军所布置的斥候诛杀,那些耶律余睹亲手所写的密信,也全都落到了张宝的手里。唯一让耶律余睹庆幸的就是他所写的密信都用了加密的方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叫武胜军破译,但一直被困在朔州也不是长久之计,朔州城的粮草已经告急,再继续被围困下去,将士们就只有杀马充饥了。
清楚自己打不起消耗战的耶律余睹只能选择要么突围,要么与武胜军和谈。当然和谈只是缓兵之计,只要等回到了大同府,耶律余睹还会继续抽调兵力意图与武胜军再决胜负。但城外的武胜军似乎看破了耶律余睹的想法,对于耶律余睹所派的和谈使者爱答不理,每日的投石车问候必不可少,那些随时可能落到头上的石头雨,叫朔州城内的人人人自危,走路都尽量靠着墙根走,因为那里相对要安全一点。
此时的主动权掌握在武胜军的手里,耶律余睹所开出的那种如同恩赐的条件自然也就打动不了武胜军,而耶律余睹见武胜军没有上当,也就专心准备突围,不再奢望可以通过谈判保存实力。
围三劂一是兵法里常用的一种手段,此时的武胜军便留出了朔州城的北面,诱使耶律余睹选择此面作为突围的方向。而耶律余睹即便明知从北面突围有可能会遭遇武胜军的伏击,依旧还是决定从北面突围,因为与其冒着风险去攻击有武胜军重兵把守的三门,还不如从看似平静的北门突围,哪怕是会遭遇伏击,所蒙受的损失可能也比从东、南、西三个方向突围所损失的要小得多。
耶律余睹决定突围,返回大同府后重整旗鼓,而他的这个决定自是不敢告诉朔州的官员。这是要舍弃朔州,朔州的官员岂能轻易答应,为了避免未战先乱,突围的准备只是在秘密进行,当耶律余睹当众宣布的时候,准备已经妥当,朔州官员不管答应与否,都已经影响不了耶律余睹的突围计划。摆在朔州官员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随着耶律余睹一同突围退回大同府,要么留在朔州城成为武胜军的俘虏。
面对耶律余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朔州官员自是心生不满,但他们又担心留在朔州会成为武胜军的“出气筒”,只得迅速收拾细软准备跟耶律余睹一块跑路。
……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朔州北门被悄悄打开,耶律余睹带着残存的三万余人悄悄出城,带着朔州大部分官员离开了朔州。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武胜军也由敞开的朔州城北门进了城,迅速控制了朔州城的要紧之地,等到天亮以后,朔州城内的军民才知道武胜军进城,他们视为“救星”的耶律余睹已经带着人马舍弃了他们,离开了朔州城。
失望愤怒之下,朔州城的百姓很快便接受了他们新的领导者,没有人选择抵抗,不过是一群弃子,又为何要替舍弃他们的混蛋尽忠。而不仅仅是汉人,即便是辽人,也是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放弃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