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先生说的办,一定要派人盯紧他,还有祁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绝不能有丝毫放松。”
韩奕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他回到房中,思考了半晌,然后写下了一张字条,又取出一只雪白的信鸽。他把字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却把信鸽藏在怀中,离开了相府。他一直走到一条偏僻的小巷,确定周围空无一人之后,他才放出了怀中的信鸽。
雪白的信鸽扑腾扑腾的飞了起来,向着碧蓝的天空展翅高飞,却不知将要飞向何方。那张字条之上写着的却是那一首街知巷闻的歌谣。
“无生楼,黑衣女。律令现,公子殒。”
靳妩刚迈出了银号大门,混迹在人群之中的几个影子便跟上了她。靳妩却压根没想到,她不过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山野姑娘,刚到煜都城便被几方势力列为了重点监视对象。
通宝银号外面,便是这煜都城中最繁华的正街,锦绣大街。银号正对门,也就是靳妩心心念念的,隐约飘出香味儿的地方那可是祁国最有名的酒楼,一头牛。之所以叫做一头牛自然是因为他们家的全牛宴真可谓是人间绝味。
说起这全牛宴,那必须选用正当壮年的公牛或者是刚刚成熟还不曾有孕的母牛,而且还必须得是做过农活的。因为那做过农活,流过汗的壮牛,割下来的肉才劲道有嚼头。瘦了不行,太肥了也不行,七分瘦三分肥方能恰到好处。
再配以绝妙的刀法根据每个部位不同的肉质切成最合适的形状,然后用九九八十一种烹调方法制成八十一道菜,故而称之为全牛宴。
这全牛宴首先须得挑选上好的壮牛,然后还需经过许多道精妙复杂的工序,光是这烹饪之前的准备便得花上不少时日,所以这每个月也就只能摆上那么一桌。
而自从这一头牛的全牛宴推出以后,马上成了这些达官贵人们争相追捧的对象。光是这每月一次的名额就让他们抢破了脑袋,能在一头牛包上一桌全牛宴那可是身份的象征,莫大的荣耀。
靳妩刚出门便看到了一头牛的招牌上那硕大的金牛头,据说这块牌匾那可是足金打造,约莫有十来斤那么重。那可是十来斤的黄金呐,掉下来几乎能砸死个人的黄金呐,就为了这一个金牛头。
不过靳妩可管不得那牛头到底是足金的还是镀金的,她只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儿从那酒楼里飘了出来,再对比着她那已经饿扁了的肚子,情不自禁的走进了一头牛。
说来也巧,今日正是一头牛中摆全牛宴的日子,所以才会有这么浓郁的香味儿。靳妩进来的时候,宴席尚未开始,宾客们正聚集在楼中高声谈笑,靳妩一踏入楼中便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姑娘可有请柬?”
“什么请柬?”
“对不住姑娘,本店今日已经被包下了,不接待外客,姑娘若无请柬,还请改日再来。”
“被包下了?这么大的酒楼全都被人包下了?我在外头闻着这香味可是真香呐,通融通融让我在角落里占个位呗。”
靳妩听说这么大的酒楼竟然全被包下了,心里有些吃惊。可是那香味可实在太诱人了,闻得她都迈不开脚步了。那伙计一听她的话,却是笑了起来。
“姑娘莫非是外地人?”
“你怎么知道?”
“姑娘这话一说可就瞒不住了。我们店里的全牛宴在这煜都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每个月就只能摆上这么一次,须得提前三个月预定。今日刚好是设宴的日子,按规矩一概不接待外客。”
怪不得,原来是全煜都的人都知道的规矩。。。
靳妩有些不死心的朝店里看了看,一楼大厅坐满了高声谈笑的宾客,大多是些形貌粗犷的大汉,面容黝黑而粗糙,手臂壮实而有力,掌心多有厚茧。而且这些大汉虽然都身着常服,可是他们的腰间却都挂着相似的佩刀。
罢了,罢了,这些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普通人,看来今天这桌香喷喷的全牛宴可真是跟她没缘分呐。
“既是如此,那我改日再来吧。”
靳妩刚准备离开,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
“姑娘,请留步。”
靳妩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顺着楼梯从二楼走了下来。这名男子唇红齿白,十分俊俏,年纪看起来不大,声音倒也算不上多么好听,但是比之方才那一室的粗犷大笑却是悦耳如同天籁。
可是他一出声,原本热闹喧哗的大厅却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名男子径直走到靳妩面前,行了一个礼,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羞涩。。。放在一名男子身上可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形容,可是除此之外,靳妩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比羞涩更适合用来形容这名男子了。
“冒犯了,在下在楼上看出姑娘似乎身怀绝艺,一时按耐不住想与姑娘切磋一二。姑娘若能接在下十招,在下愿奉姑娘为上宾一起品尝这全牛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些大汉听了这名男子的话,似乎有些意外,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看好戏的表情。反观这名男子,明明是在邀人比武,神情却像是个内向寡言的少年,白净的脸上还泛起了一丝可疑的嫣红。
“这。。。在这里比武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姑娘说的是,若是坏了品宴的雅兴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不如我们点到即止,约定若有任何一方移动或损坏了楼中物件,就算输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男子真是奇怪的很,居然在这煜都最有名的酒楼里拦下一个陌生人比武。可是看起来他又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这香味。。。这可是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大名鼎鼎的全牛宴呀。
“那就依公子所言吧,点到即止。”
那名男子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做了个礼让的手势。靳妩也不客气,身形微动,旁人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出的手,两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真动起手来却是大大出乎了靳妩的意料,这男子看起来羞涩内向,可动起手来却隐约有横扫千军的大将风范,招式之间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反观靳妩,身形灵动飘逸,招式朴实无华却招招制敌绝无落空。两人的身影在这酒楼之中上上下下四处翻飞,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损坏这楼中的摆设,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频频叫好。
不过须臾之间,十招已尽。
“在下输了,姑娘果然好功夫,能邀得姑娘这样的座上宾,是在下的荣幸。”
“公子客气了,我虽然侥幸赢得公子一招半式,于武道之上却是输了。”
二人说话间,一名伙计走了过来,在男子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男子闻言一怔,方才继续说道。
“这宴席的主人对姑娘甚是欣赏,想请姑娘上楼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男子话音刚落,楼下众人却是面面相觑,议论声纷纷响起。靳妩对这宴席的主人原本早有猜测,可是和这位黑衣男子过招之后,却发现这宴席的主人或许未必如她猜测的那般。
靳妩细细想了想,与其在一楼与这些大汉同桌,倒不如去会一会这位主人。反正都已经生出了枝节,此时再退缩岂不是晚了些。靳妩想到这里便答应下来,随着那名男子向楼上走去。
一头牛的二楼数来数去也就东南西北四间包房,此时只有东面的房间门口站着两名侍从,其余几间都空无一人。
这位宴席的主人还有这名黑衣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么大的排场,包下了整座酒楼,特意安排了一桌全牛宴,就只为了宴请这黑衣男子一人么?
那名黑衣男子果不其然,径直带着靳妩走进了东面的房间。
房间正中只有一张圆桌,桌旁只有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主位之上。那男子见二人进来便绽开一个微笑,这一抹笑容非常温和,似乎和律有些相仿。可是律的笑容,温和的只是表面,内里却暗藏着无数机锋。而这一名男子,却真是如同一块毫无棱角触手即温的羊脂白玉。
真真当得上那一句,翩翩君子,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