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下过规矩,平生有三不盗!所谓三不盗:大英雄的不盗,要是我们去挖了岳飞的墓,别想在世
上混了;祖宗的不盗,黄帝、孔子等,都是祖宗,不能也不敢动;还有家乡的墓不盗,兔子不吃窝
边草!”
郭小驷赞叹道:“老胡真乃我辈楷模!”
胡一洋洋得意地说道:“这样的墓穴还真是不多,嗨……我打听了许久,才听说这里有一个符合
三不盗原则,又没有被其他同行抢先一步的地方。他原先是个明朝的将军,后来满清八旗来的时候
投降了敌人,屠杀人民,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死后留下一个大墓!雷锋同志教导我们:对待阶级敌
人要向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既然是汉奸,自然不用客气了。谁叫你身前没积德,死后也得招人掘
墓、暴尸荒野活该!不过我就纳闷,怎么没有人去动过?里面的殉葬物品怕是不少吧。喏,到了!”
我抬眼望过去,虽然黑夜无光,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柱看到,眼前的坟墓是砖石结构,呈“风”字
形,墓翼逐层外扩。
孔子说的好,凡事预则立,这盗墓也是讲究事先做好勘察准备的。那盗神花二掏出盗墓专用的洛阳
铲铲,正要铲土,我阻止他说道:“唉,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落后的技术。看,我带来了
什么!”
我放下背脊上鼓鼓囊囊的包裹,打开口袋,众人把脑袋往上面凑过去,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方方正
正的、漆黑外表,长着几个按钮类似收音机的玩意,旁边还拖出几条电线,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花
二大为惊讶,盯着这个玩意,好奇地问道:“老兄,这个是……”
我洋洋得意地说道:“不懂了吧!现在我教教你,这——就是传说的地震波探测仪!咱干摸金的,
也要讲究与时俱进,不能光吃祖宗的老本,拿着一把洛阳铲东挖西掘,丢死人了!记住,二十世纪
什么最重要?科学,懂吗?来,帮我一把,将它搬出来,另外电线接到地上去。”
胡一笑道:“嗨,你这个小子不简单,居然会用这个先进的家么,老实交代吧,以前做什么的?
是不是搞地质的?”
“差不多吧!”我把地震波探测仪安置在地上,然后从它后面拖出两条电线,各自联接到一个电极
上,再把电极插在土里,“不过搞那个玩意既不赚钱又辛苦,所以不干了。嗯,这个地震波探测仪
,还是我从一个地质研究所收废品的时候低价收回来的,我修了一下,凑合还可以用。”
我一边调配机器,一边对郭小驷说:“小驷,帮一下忙,把我那个口袋里,还放着的一包东西拿出
来。”
“好咧!朱哥!”
郭小驷见我有如此手段,顿时肃然起敬,连称呼都长辈分了,不过怎么听都觉得像猪八戒呢?这时
郭小驷掏出了口袋里的那包东西,愣愣地看着,突然叫道:“朱哥,这是炸药啊!你拿了这个玩意
干嘛?”
“废话,这地震波探测仪,没有地震波,怎么能工作了?这地又不是天天地震,所以只能自己制造
一次地震了。”
我一把夺过郭小驷手里的炸药,埋在了土里,接上电极,拖长了电线。
胡一担忧地说道:“老朱啊,我知道你的技术有手段,但是用炸药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动静太
大,把别人惊醒了,怎么办?”
我大大咧咧地说道:“放心,我专门学过爆破,保证炸起来只是地震,不会有响声的。
说话间,我一拍地震波探测仪,这又老又破的家伙算是修好了,然后引爆炸药,只听轰的一下沉闷
的雷声,地面微微摇动。众人脸色大变,如花二之流鼠辈,吓得一下子趴倒地上,抱头护住,而胡
一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只是惨白着脸站住。
我暗暗好笑,回头看了一下地震波探测仪,把地震波带来的地下信息都记录下来了,粗粗一瞥,地
下墓室只距地面六七米而已,一般明清墓掩埋并不是很深,若是汉墓,起码有二十米深呢!
我叫了一声:“好了!搞定,大家拿出看家本领来,今后的半年,就看这一票了。”
既然已经探出了古墓的地下结构,当下施展出看家本领,以指南针和水平仪定位,设定盗洞。话说
打盗墓,按照掘手段的不同,可以分为三种:虎下、蚁聚、鼠行。
虎下就是老虎下山一般凶猛,毫无技术可言,直接是施展蛮力破坏坟墓。譬如民国年间军阀孙殿英
盗采定东陵慈禧墓,直接动用工兵埋炸药开采。蚁聚就是用人像蚂蚁,小心翼翼地逐个把坟墓一点
一点掘开来。这种手段主要用在考古队上,他们由国家支持,不存在非法违法问题,又有充分的
时间和人力,为了保障文物的完好,常常把整个坟墓掘。而鼠行,就是如老鼠一般打洞,通到墓
室里面盗取陪葬物品。做我们这行的一般都是以这种手段开采,缺点是危险系数极高,一不小心就
盗洞坍塌或者墓室毒气喷出致人死地。
我们当然属于鼠行一派了,大家都是经验老道的掘冢高手,极为注意安全措施,可不想横着回去,
于是头戴矿工安全帽,身穿紧身皮衣,戴上以两个口罩中间夹活性炭的简易防毒面具,腰间绑了一
条绳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叫人拖出去!大家在黑乎乎、粘湿湿的盗洞里轮流挖掘,不出一个
钟头,就打了一条五长、一人大小的盗洞,直通大汉奸墓室。
当年建造这个坟墓的时候,大汉奸还是做大官的,有人看护,死后不怕被人盗墓,所以几乎没有设
计机关一类的。墓室以青砖粘合糯米汁、鸡蛋清,极其坚固,一般工具很难打通,又不能动用炸药。最后用陈年老醋才轻轻化开了砖石粘合,通入墓室。
这汉奸的墓室造得颇为空大,我都可以直起身来,穿着皮靴的脚淌在水里。这边的土质属于砂土,
容易渗水,当初建造的时候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几百年过去后,时间摧跨了一切防御措施!
经过一个白天的通风,坟墓里面的秽气早就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含盐泥土湿漉漉的不舒服气味
,就像在海边吹风一般!
说真的,爬到死人住的地方叫人心虚之极。听以前的人讲,不少坟墓中的尸体日久天长,都变成了
僵尸,我们也得预备一下,偷偷把附近村子里的一条黑狗宰掉,狗肉预备当夜宵,那黑狗血撞在水
壶里面,若是真有邪气,立即喷上去破邪!
坟墓里面倒是干净,四面光秃秃的青石板墙壁,甚至连棺材都没有。胡一一见之下,顿时破口大
骂:“这汉奸身前害人不够,死后还要连累老子白跑一趟!过了几百年,连棺材烂掉了!”
“尸体和棺材都会烂掉,可是金银财宝可都是坚硬无比,总不能白走一趟?”
郭小驷当下就硬着头皮在奇怪的黑水里摸来摸去,除了几根枯骨和一些瓷碗,别说金子,连块铜都
没有!晦气!开门不红!
胡一狐疑地四下里打量一眼,突然说道:“咦,我觉得这个墓穴有点古怪!”
郭小驷疑问道:“胡大哥,你说哪里不对?”
胡一贴近墓壁,用鹤嘴锄刮下一层泥土,捏在手里细细琢磨,说道:“你们看,这层泥土色彩鲜
艳,实在太新了!根本不像是埋了几百年的墓穴土层?”
郭小驷悚然,叫道:“莫非在此之前,就有同行已经先来过,抄过墓穴了?”
“不像……似乎更像是一个刚刚造好的墓穴一样……”胡一正在思虑,突然外面传来放风的花二
大叫:“不好了!有公安来了!大家快跑!”
众人脸色陡然大变,慌慌张张地一起冲向盗洞。哪知我已经抢先一步,方才来到墓室的时候,就故
意落在最后面,使自己靠近盗洞,此刻我飞快地钻进盗洞里,手脚并用,立时窜出去。然后我随手
就搬起一块大石头,堵住盗洞入口。那留在外面的花二愕然,问道:“朱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是靠你们吃饭的!”
话音方落,呼地一声,我挥拳砸过去,正中花二鼻梁,后者喷着鼻血仰天倒下。我跳到一边从工具
袋里掏出一条粗绳,手脚麻利地将花二绑上。
“朱哥,朱哥!”被堵在盗洞里的胡一叫道,“看在同行的份上,就拉弟兄一把!”
我叹道:“老胡,人各有各的难处,兄弟我也活的不容易!只能靠你们吃饭,对不住了!”
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任由胡一、郭小驷苦苦哀求,或出言威胁,或誓诅咒,置之不理,悠闲
地等待公安拉响警车开过来,车上跳下一个公安,叫道:“老朱,这次收货几个?”
“三个。”我回答,“里面两个,外头一个!”
我站了起来,几个公安就把石头搬开,瓮中之鳖地逮住了胡一和郭小驷。那和我说话的公安一看
胡一就笑着对我说道:“老朱,你这次逮住的耗子可真大啊!胡一,可是纵横北方的大盗墓贼。奖金绝对少不了你的!”
胡一怨毒地盯着我,突然叫道:“朱恒淮!我记住你了,等着瞧吧!”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老胡,你做朋友不错的。可惜,国法不容,盗墓有罪!”
胡一眼珠转了几转,好像逮住了什么生机一样,倏然一亮,叫道:“我们盗墓有罪,但是今天你
也动手了!按理,应该和我们一起进局子!”
我说道:“唉,老胡啊。我不是说过兄弟吃这碗饭也不容易的嘛?我当然不能知法犯法了。你以为
,眼前这个墓穴真的是古墓嘛?乃是我花了一个礼拜辛辛苦苦伪造出来的。还有你以为那个通知你
这里有古墓的人是谁,也是我啊!谁叫你胡一盗墓无数,悬赏的奖金节节攀升!”
那公安哪里容得胡一这么多废话,一挥手就叫人带下去做免费车子了。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老朱啊,我们战友一场,我也稍微提醒一下。你不能再做这个捉贼拿奖金的活了。你知道嘛?
现在你也被悬赏了,黑道上你脑袋的奖金是一千块!”
我哈哈大笑:“想不到我这么值钱,不如我自己送上门去?”
“少开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了。说正事呢!现在你北京的地头上暂时混不下去了,外出避避风头。
我认识一个大学的老教授,才从牛棚里放出来,组织了一个考古队去考察什么古人类化石。现在正
缺一个能打能拼、不怕吃苦又精通地质知识的人手。我琢磨着,你胆子特别大,在战斗工兵营干了
这么多年,又挖过国防工程,精通这号地里的事情。你要是中意,不如我和他去说说?”
我怦然心动,外出考古虽然辛苦,但是毕竟不像如今做地这么危险,反正我光棍一条,了无牵挂,
当下就决定:“好,拜托老战友了。这个活,我接!”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我命运转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