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利背着手,焦燥在屋里转来转去,他收到了甘泉宫卫风这几个月一直在陛下的指导下演练兵法,听说天子很满意他的成绩,有意思要让他去边疆带兵。这个消息对李广利来说,实在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他李广利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还能打仗吗,虽说他自认为打仗的本事不比卫风这个毛头小子差,可是打仗要看天子是否偏心的,到时候天子如果将精锐全部交给卫风,而他这个贰师将军焉知不会象卫风的父亲、当年的大将军卫青沦落为骠骑将军霍去病的陪衬一样,成了卫风的陪衬?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自己的富贵恐怕也就到了头了。卫风今天才十九岁,和当年的霍去病一样,是刚磨出来的剑,远远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杜宇安静的坐着,有条不紊的品着酒,神情平静而自若,浑似没有看到李广利已经急得要跳楼了一样。李广利转了几圈,见杜宇一点反应也没有,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了杜宇一会,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杜先生,这酒还香吧?”
杜宇似乎没有听出李广利的不快,他打量着青铜爵中荡漾的酒液,满意的点点头:“香,果然香,入口微涩,却涩而后甜,回味绵长,果然是一金一斗的新丰美酒。”
李广利气极反笑,他回到自己的席上,也给自己舀了一爵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啪地一声将酒爵顿在案上,语气很冷淡:“既然杜先生觉得错,那就趁现在还有得喝,多喝点吧,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再喝。”
杜宇笑了,他将酒爵凑到嘴边,眼光从酒爵的上方掠过,看着李广利死板板的圆脸:“将军这是何意?莫非要赶杜宇走吗?”
李广利被杜宇说中了心思,不免有些尴尬,他挤出一丝笑容:“杜先生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赶你走呢。我是说,现在卫风在天子面前说一不二,卫家重新得宠,太子有了卫家这个强力后援,地位不可动摇,卫风又由天子亲授兵法,将来免不了要带兵出征,立功封侯。说不准,卫风会成为第二个大将军,我李家……”
说到这里,李广利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朝思暮想的要成为大将军,可是现在看起来,大将军离他却越来越远了。他停住了话题,有些郁闷地又给自己舀了一爵酒,慢慢的饮着,酒入愁肠,倍觉酸涩,至于杜宇所说的涩而后甜,他却是一点也没尝出来。
杜宇放下酒爵,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皮看着神情黯然的李广利,淡淡的问道:“将军是担心李家的富贵从此到头了吗?”
李广利没有说话,只是苦涩的一笑,端起酒爵,心不在焉的饮着。
杜宇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有一丝失望。这个李将军果然太胖了。他地脑子全被肥油堵住了。这眼光总是提升不起来:“将军不知凡事盛极而衰地道理吗?”
李广利苦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李家还没有盛极。就要衰了呢。唉——我妹子死得太早了啊。要是她能活到现在。事情何至于此啊。”
杜宇摇了摇头:“将军。你误会我地意思了。我说地不是你李家。而是卫家。”
“卫家?”李广利有些不解。莫名其妙地看着杜宇:“卫家已经衰过了。现在正是他们重新崛起地时候。怎么谈得上盛极而衰。要说也得是二十年前吧。”
“不然。”杜宇放下了酒爵。伸手去拿酒勺。李广利见了。连忙抢过酒勺。殷勤地给杜宇加了满满地一杯酒。然后把臃肿地身子向杜宇挪近了一些。讨好地看着杜宇:“先生地意思是?”
“天子宠信卫风。听起来好象就是宠信卫家。可是有几件事却令人生疑。”杜宇一边呷着酒,一边细声慢语地说,他的眼神没有看向李广利,却看向檐下斜射进来的阳光,看着阳光中飞舞的灰尘,神情专注。“天子亲临卫家祝贺,赏赐颇丰,但是卫风新婚第二天,长公主就将家中的事务转交给了刚进门的公孙三娘,这是为什么?公孙三娘刚刚进门,如何能掌握一家的事务,这又将置卫伉于何处?之前的卫家,虽说大权名义上在长公主手里,但具体事务却一直是卫伉打理,如今归了公孙三娘,卫这个实际家主的位置,显然也就没了。将军,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广利一头雾水,卫家的事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听杜宇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寻常。
“天子将长公主
夫妇带往甘泉宫避暑,是对卫家地极大宠信,可是,的宠信,也仅仅于此,除了这三个人之后,卫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得到哪怕是一丁点地恩赐。卫家三兄弟,还在太子的博望苑做他地舍人、庶子,按理说,如果陛下重新看重卫家,随便赏他们一个官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将军可别忘了,朝中地职位空缺的不少,光禄勋徐自为一直在五原,实际上光禄勋这个职位已经空了,吕破胡死了,水衡都尉也一直空着,至于其他地各府缺员,就更不用说了,为什么陛下却没有一点让卫家兄弟升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