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忙翻身跪倒:“奴才只是在主子面前说了实话,也没做什么,可万万不敢当王爷如此谬赞。王爷,奴才传旨完毕,您若没什么话让奴才转禀主子,奴才就告辞了。”
“哎,陈公公何必走得如此匆忙,进去喝杯茶再走也不迟。”裕王笑道。
陈洪微转头瞧了一眼府外,满脸赔笑道:“不是奴才不给王爷面子,实在是主子万岁爷还等着奴才回去复旨呢,奴才不敢耽搁太久。”
裕王还要再挽留,高拱笑道:“王爷,既然陈公公还要回去复旨,您就不要再强留,让他为难了。”
裕王一愣,望着高拱那双隐含着其他味道的虎目,忙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敢强留陈公公,李芳,快去静心斋,将橱架上那个紫檀木箱搬来。”李芳闻言,急忙转身,快步奔向前殿。
陈洪满脸虚假的笑意:“王爷这是做什么,奴才可不敢要,”
裕王笑着打断陈洪的话:“没别的,只是本王的一点心意,陈公公务必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本王了。”
陈洪故作稍犹豫一下,笑道:“王爷您都这么说了,奴才要是再说,可就是不识抬举了,奴才谢王爷了。”裕王微笑点头,瞧了一眼边擦着眼泪边爱不释手瞧着宣纸的李妃,眼中全是怜爱之意。
高拱目光闪烁,飞快的瞟了一眼大开的王府正门外,迈步过去,低声问道:“陈公公,皇上突然传这三道旨的用意是?”
陈洪微笑瞧着高拱:“高阁老,您这话可有些犯忌讳。”
裕王脸色一变,刚要陪笑打圆场,惊异的发现高拱双眼瞧着正门方向,微微摇摇头。目光闪烁了一下,急忙将身子扭向了一边,可耳朵却竖起来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洪脸上依旧浮动着微笑,但声音压低道:“主子万岁爷让咱家来裕王府传旨,是在景王殿下进宫面圣刚离去不久。”
高拱眼神微跳,低声问道:“皇上都和景王说了什么?”
陈洪盯着高拱的虎目,低声道:“景王答应掏三百万两银子给主子修万寿宫,还答应再掏出三百万两银子给那个刚当上福建巡抚的谭论做军费,主子万岁爷对景王是大加褒奖,玉熙宫内父慈子孝,亲情浓浓,咱家现在想起来,都感动的鼻子发酸。”
侧耳偷听的裕王和高拱脸色同时大变,高拱虎目射出两抹惊怒的寒光,低声冷笑道:“景王还真是富可敌国啊竟如此轻松就拿出六百万两银子。”
陈洪瞧着高拱惊怒的神情,扑哧轻笑了一声,裕王和高拱都是一愣,惊疑的看着陈洪。
陈洪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低声道:“要不是景王走了后,主子让咱家来裕王府传旨,咱家也以为,景王虽然掏出了六百万两,心疼的差点没晕死过去,但能如此受主子褒奖赞赏,这笔生意做的还真值,这以后,前途一定是无量的很了。”
裕王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慢慢转身瞧着陈洪,身子已开始轻微的摇晃起来。高拱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依旧静静地看着王府正门。
陈洪余光瞟了一眼裕王,虽然故作不知,但神情也是微变,不敢再油腔滑调卖弄了,急忙说道:“可当咱家听完主子让咱家传的这三道旨,就有些疑惑不解了,景王掏了六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得到了主子一顿褒奖,嘿嘿,奴才说句不恭敬的话,裕王殿下可是一两银子没掏,可却得了主子万岁爷三道恩旨,这实在是让奴才糊涂了。”
高拱脸色一变,目光剧烈闪烁着,陷入深思。裕王也愣住了,煞白的脸上露出惊疑之色,身子摇晃的幅度小了下来。
陈洪眼神微眯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不过咱家在来裕王府的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个成祖爷时的典故。”
“不知陈公公想起成祖皇帝时的哪个典故?”高拱从深思中惊醒过来,低声问道。
陈洪嘿嘿低笑道:“其实说起来也怪,咱家也不晓得这典故怎么就莫名的在脑子里闪现。高阁老满腹经纶,一肚子的学问,对成祖爷当初不喜仁宗爷的那段国朝典史知道的烂熟于胸吧,咱家想请教高阁老,既然成祖爷不喜仁宗爷,为何千秋之后还会将大位传给仁宗爷?”
高拱没有说话,但双目灼灼望着正门,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当年成祖皇帝因仁宗皇帝体貌及身子孱弱多病,不喜欢仁宗皇帝,常言子不类父。有心废长立汉王朱高熙。委决不下时,曾问计与文渊阁侍读学士解缙,解缙奏之曰好圣孙,”
高拱的话猛地停住,身子剧烈一震,望着王府正门的虎目爆闪着强烈刺眼的光芒猛地瞪向陈洪,脸上一片狂喜交加之色。
陈洪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双眼瞧着王府正门,悠悠道:“多谢高阁老赐教,咱家受益匪浅。”
裕王身子剧烈一晃,眼前一阵眩晕,向后趔趄了一步,李妃惊得急忙一把拦住:“王爷,您怎么了?”
裕王似喜似悲的轻摇摇头:“本王没事,本王是高兴的,本王高兴啊”
李妃美目泛红,哽咽点头道:“王爷,臣妾也高兴,臣妾做梦都没想到,父皇能替咱们的儿子赐名。”
裕王咧嘴笑了,这笑容所焕发出来的神采竟是那样的灿烂,李妃从来没瞧见过裕王笑得这样开心,这样好看。突然一个古怪的念头从心底浮起,这笑容好熟悉?紧接着芳心剧烈一震,那个让她恨到骨髓的与裕王酷似的男人笑脸在眼前浮现,裕王的笑容模糊了,而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男人笑容却越来越清晰。
李芳捧着一个中号的紫檀木四角包铜箱子,气喘吁吁奔了过来。裕王猛地推开李妃,大踏步迎了过去。
李妃不由自主踉跄后退了一步,俏脸泛起羞红,但美眸内却闪动着惊惶恐惧厌恶还有一丝莫名意味交织的复杂神色。
裕王从李芳怀里接过木箱,转身,步履稳健的走向陈洪,气喘吁吁的李芳惊住了,使劲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裕王熟悉又透出几分陌生的背影。
“陈公公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少。”裕王激动地将紫檀木箱放入陈洪怀里。
陈洪急忙伸手搂住,双臂一沉,险些将木箱扔在地上,木箱内隐隐传出低沉的碰撞声,银锭?金元宝?珠宝?玉器?
一阵猛烈的幸福感席卷全身,陈洪的心里简直就如一大朵鲜花怒放开来,兴奋欣喜的险些没晕过去,两条腿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奴才、奴才真是不知说什么话感谢王爷,王爷待奴才实在是天高地厚,奴才,奴才,今后但有用得着奴才之处,奴才肝脑涂地,绝没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