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忙道:“师父一心修道,原不知自己家大业大。”
“怎么还有许多残疾?”
“师父想是忘了,尝有些刑余之人,师父怜他不能食力,便收了来让他烧火扫地,或是化缘收香。”
“收甚香来?”
“他们每日在城里走上一遭,晚间便缴来许多香火钱哩。”
“怎么又有许多凶神?”
“师父果然忘了。尝有些脱网之人,师父怜他无处栖身,便收了来让他看家护院,或是降妖除魔。”
“除甚魔来?”
“便是那些外道。”
不多时,再不见有人来了,不色问道:“有多少人?”
那弟子道:“盖有三百四十余。”
“好,甚好。”不色点头嘉许,又问:“我的赤兔可备好了?”随手抚弄一下长须,真个是道骨仙风。
不曾想,那弟子却奇道:“师父,哪来的赤兔?”
不色面露不悦:“自然是我的赤兔。”
那弟子忙道:“师父想是忘了,那马不是杀了?”
不色勃然:“谁敢杀我的马?”
“师父果然忘了。那马一百年前就老了,师父说出家人不可浪费,该当‘物尽其用’才是,便让东厨杀了。”那弟子说。
“杀他怎地?”
“吃了。”
“放屁,为师何曾吃过?”不色大怒。
“师父果然没吃。师父说出家人不得食肉,遂与我等吃了。”
“什么?”
“其时恰逢凛冬,师父虽饱受苦寒,也只喝了一碗马汤暖暖身子。”
不色道:“既无马,如之奈何?”
“师父勿扰。虽无马,有车。”
“车从何来?”
“租的。”
“如此,其无患矣。还有一个问题。”
“师父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怎会不知?”
“其实忘了。”
“还是师父给我取的。”
“说来。”
“叫做不邪。”
“不邪和尚?好名字。却不知有甚讲究?”
“师父赞我‘天真无邪’。”
“果然无邪!为师有赏——”
“是何赏赐?”
“便教你做本寺的方丈。”
“不妥。”
“有何不妥?”
“师父又忘了,弟子一直都是方丈。”
一帮人舞着棍棒刀枪,闹哄哄杀出寺门,只见得大街上摩肩接踵,人人都往东边拥去。
自然也有几个向西去的,其间有个骑马的白衣汉子,就与众人反向而行。
那汉子驱马冲驰,不多时,闯入一间辉煌的府邸,怎见得?真个是雕梁画栋,朱栏玉户。
八戒见了,不禁想要作诗。
八戒捧着那满满一钵的干饭问:“老夫人,敢问这是谁家的府邸?”
那老妪病恹恹地道:“乃是本国的下大夫。”
八戒艳羡道:“真个好命哩。”
“谁说不是呢?”
八戒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向那老妇人施礼道:“老夫人慈悲,虽已施舍了这许多饭菜,贫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妪道:“长老请说。”
“可否再给些?”
“啥?”
八戒羞惭:“施主您看,已然没了。”
老妇人大怒:“怎么吃得这般快哩?你他娘的是猪不成?”
八戒大惊:“您,您怎么知道的?”
正说着,那国王的下大夫又驰出府邸,身上却换了件虎皮袍子,径往西边冲去。如是穿街过巷,不多时驰出西门,那一重重远山便映入了眼帘。
“还乡,还乡,衣锦还乡!”
眼前的那一道山脉,正是这大夫的故乡,那山有九重,名为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