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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 2)

“又是怕什么?”

“自然是怕死。”

陈关保说:“我不怕死,但我怕另外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我怕疼。”

说时鼻子一酸,陈关保又抽涕起来。

一秤金道:“那也不算什么。你不知道,死才是真的可怕。”

陈关保说:“我其实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外面的和尚说的。”

耳边还听得见外面的鼓钹声响,也不知和尚们还要念经到几时才休。自然,若能一直不休,才是好的。

又问:“那是什么意思?”

一秤金说:“你不知道,死就像一个人被埋进土里,从此后只好在地下过活。”

“那也不算可怕。”陈关保想了想,说:“好像一粒种子,那时候还能发芽,还能钻出地面,还能长出叶子。”

“可惜不能发芽。”一秤金说,“死又像一个人被淹在水里,从此后也只能在水底渡日。”

“那也不算可怕。”陈关保又想了想,看着天空说,“好像一尾鱼,那时不仅能在水中游泳,若似头顶的这些鱼儿,或许还能飞上天去。”

“你也不能飞翔。”一秤金说,“其实,死就是今夜我两走出家门,便再也不能回来了。”

陈关保哭出声来。

一秤金这才醒觉自己说错了话,因此又强笑着安慰弟弟说:“你先不要难过,或者是几个和尚骗我,也是有的。”

陈关保忍着哭问:“他又骗你什么?”

“谁知道?”一秤金又想了想。“不过是不是骗我,我两很快就能知道。”

“怎么知道?”

“死了就知道。”

两个相看一眼,又瑟瑟地发起抖来。

那时恰听见三藏在外面高叫道:“老施主,贫僧问讯了。”

不多时,又听得外面一阵混乱聒噪,几个佣人在那里说着什么‘妖怪和尚’的言语,两个更加紧张起来。那陈关保甚而连哭泣也不敢了,两个就缩在窗下,掐着手,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多时,终于一切又安静下来,才发现之前的鼓钹与诵经声也早歇了,两个惊疑不定,只有相看不安罢了。

堂前座下,几个终于吃饱喝足了,三藏打个饱嗝,才想起了一问。遂向那两个老者合手道:“老施主,高姓?”

高兴什么?心下实有无限的苦恼,因此陈澄并不答应,只是在边上敷衍陪着。

陈清道:“姓陈。”

三藏遂惊喜道:“原来是我华宗!”

陈清却是无甚可喜的,应声问:“老爷也姓陈么?”

三藏笑答:“是,俗家也姓陈。”又问:“适才做的是什么斋事?”

“什么斋事?嘿嘿,嘿嘿!”陈清先发一阵冷笑,才又抖着双唇说道:“是一场‘预修亡斋’。”

三藏迷惑,因为从未听过,又问:“什么叫做‘预修亡斋’?”

“嘿嘿,嘿嘿。”陈澄也冷笑起来。

行者问:“却笑什么?”

“不应笑么?”陈澄反问。

行者笑:“若是修亡斋,你应哭呀。”

两个老儿便大哭起来。

直把一个呆子笑得打跌,叫道:“他让你哭你便哭,他是你爹么?何况即是预修亡斋,想来人还未死哩,怎么就号起丧了?那时节怕不死也要被你两哭死啦,真是忒不吉利也!”

两个老儿便大哭起来。

三藏瞪了呆子一眼,才念经似地劝慰道:“生死之事,原是自然,顺之逆之,也是一般。生而不永,死又循环,命也力也,也是一般。”

陈清拭泪问:“若不是自然呢?”

“生老病死,也是一般。”

“也不是老死,也不是病死呢?”

呆子问:“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沙僧道:“若是意外,又如何预修亡斋?”

三藏说:“命也力也,也是一般。”

陈清道:“又哪敢抗命呢?不过是预修亡斋!”

行者早已听得不耐,斥道:“究竟是什么?”

陈清遂哭曰:“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偏害没孩人!”

陈澄亦哭曰:“便是黄梅不落青梅落,花生不生反生花!”

行者问:“花生到哪里去了?”

陈清道:“此时还在,过一会儿就没了。”

又问:“又怎么不生了?”

陈澄道:“此时还生,过一会儿就死了。”

行者遂嘻嘻地笑个不止。

陈澄怒道:“你又笑什么?”

行者说:“好一个预修亡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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