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锋涛的劝慰下,石钦中、郑珠菊夫妇回到自己卧室去睡觉。
转身踏进房间时,郁锋涛不满、厌恶瞪一眼坐在床沿上的石兰花,她面无表情、眼睛呆滞,如同一个石墩。
看到郁锋涛在整理自己的东西,石兰花很失意很焦躁,埋怨郁锋涛:“明天要走了,难道最后一个晚上不能让我快活一下吗?”
很久没吱声,直到收拾好行李,郁锋涛这才开口,嘲弄、鄙夷道:“行,妖妇。反正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我给你一个满足。”走过去关门时,郁锋涛诚恳十分劝戒石兰花:“妖妇,你找个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吧。你看看你自己,才二十七、八岁的人,苍老的像一个五十多岁大妈。我刚到你们家第一天,一瞧见你时,是把你当作师母——”
“嫁人,嫁谁?”石兰花一边脱衣服,一边埋怨、责备:“你娶我吗,你娶我,我就嫁。你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天天晚上让你快活,你反倒骂我,还要连夜跑回去,我就这么讨厌你?”
虎虎瞪一眼石兰花,郁锋涛没有说话。
其实石钦中、郑珠菊夫妇蒙在鼓里不知道,郁锋涛今晚不再依从石兰花,铁定的心要趁月光明亮离开石家,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他是一个有更高追求目标的人,不会仅仅满足于停滞于眼下状况。
两个多月来,由于石钦中倾心传授,再加上自己苦练苦学,石钦中的一身手艺,可以说郁锋涛已学会。继续留在石钦中身边,已经不可能达到更高一个层次。这一点,郁锋涛心头是青葱伴豆腐——一清二白。艺术是无止境,他必须追求更高层次。
凑巧半个月前,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了一个石雕家的作品展览。那多姿多彩的石雕艺术品,形态不一,栩栩如生,震撼了郁锋涛心田。故而,郁锋涛心头从此埋下了自己的打算,默默记下了那个石雕家的姓名、地址,决心跟那个石雕家学艺。可是石钦中、郑珠菊夫妇对他太好了,把他当作自己儿子看待。在这么短时间内便要离开石钦中,郁锋涛担心给石钦中打击太大,因此狠不下心,一直在寻找机会。
第二天清晨,郁锋涛又对石兰花做了一次大奉献,起床时已是七点多钟。
洗濑,吃早饭,已经是八点多钟。
郁锋涛正要回房间拿行李时,郑珠菊叫他稍等会儿,他师父出去了,过会儿回来。等他师傅回来后,他再走。
九点半,石钦中一身热呼呼地回来了。
来不及喘口气,喝杯茶歇会儿,石钦中疾步走到郁锋涛面前,从身上一个黑布袋里拿出一叠崭新的钱,放在郁锋涛手上,情真意切诚恳道:“锋涛,这是我刚从乡信用社取出的一万块钱,你拿去用吧!”
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未曾醒来,郁锋涛睁着一对铜环大眼睛,不敢做声。
一万块钱呐,这对一个深陷困境中,欠了一屁股债,正在用钱的小伙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郁锋涛心底里头比哪个人都要明白十二分。手上有了一万钱,他可以马上脱离苦海,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事业,他可以在闹荒人面前高昂头挺直腰……
然而,郁锋涛心底里头更清楚,这一万块不属于他,不属于他的钱,一分都不能要。君子生财,取之有道。这一万块钱,是师父老人家在风吹雨打中,辛辛苦苦挣到,哪怕是自己当乞丐,他也不能要!
当石钦中再次拍拍他的手时,郁锋涛才醒悟过来:“不,不,不。”“师父,这钱,我不能要,你快收起来。”
老泪纵横,颤抖双手,石钦中张了几次嘴,最后一次才说成话:“人不能太贪。太贪了,埋在钱堆里就出不来了。”“货主是天天在催货。要不是你,我这批货少说要干四个月,哪有这么快完工。这批货价值五万块钱,等货主付了货款后,我再给你送些去。”
此时此刻,任由郁锋涛怎么使劲克制,照样无能力关住那扇情感洪流的闸门:“师父,不要说是才五万块钱,五十万,五百万,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人要讲良心讲道德。我是你的徒弟,是跟你学手艺的,我不能破了规矩。你要我收下这钱,你砍了我的头才行!”
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表情复杂的石兰花,郁锋涛发出肺腑之言,真诚叫一声:“阿姐!”“你要记住我昨夜对你说的话,往后不要再叫师父、师母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了!”
话一掷地,郁锋涛分别对石钦中、郑珠菊夫妇鞠躬三下,毅然迈出了石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