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觉得爸妈脸上的表情好了一点,才转身走进了考场。
都说高考的考场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紧张的地方,但我没什么感觉,毕竟站在讲台上监考老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又不是凶神或者尸魃,有什么好紧张的。
有人说高考的时候之所以紧张,其实是担心考试结果不如人意,担心自己发挥不好。说真的,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心态,这些年在行当里行走,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最后一门考完,我也和考场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松了口气。终于考完了,接下来就是三个月的假期,估计在这时候,粱厚载他们也快放假了吧。
原本我打算今天晚上先回家和师父聚聚,明天一早就去王大鹏的网吧,玩上他整整一天,好好给自己放松一下。
回到日租房的时候,我从窗户朝屋子里望去,发现我爸妈不在,行李也没了。我知道我爸妈一定是回了家,也没多想,就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属院。
一进家门,我却看到我爸妈双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个人都是哭丧着一张脸。
我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就问我妈:“怎么了,妈?咋这表情呢?”
我妈抬起头来看着我,仿佛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对我说:“你师父走了。”
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师父是出差了或者什么的,可几秒钟之后,我才将我妈说的话和她脸上的表情联系起来。
那一刻,好像有一道雷电从天而降,重重劈在了我的头顶上。
可我还是不相信我妈的话,嘴唇颤抖着问我妈:“我师父他……去哪了?”
这时,我爸抬起头来:“你师父一年前就诊断出了肺癌晚期,他原来还打算亲手把你送进学校大门的,可……可没想到,没扛到那一天啊,你考试的前一天……唉!”
我这才明白,我爸妈为什么在一周前租下了学校附近的日租房,为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师父一直没有出现,一个星期前,师父恐怕就已经快要不行了……
我疯了一样地从冲出家门,回到了那个我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家属院。
寄魂庄的很多师叔师伯全都在师父家里,我一点也顾不上他们,冲进了师父的卧室。
此时师父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当风从屋门口吹进来的时候,师父的眼睫毛和额前的头发还在微微晃动着。
我似乎是刻意地忽视了师父苍白的脸色,我以为他还活着,只是睡得太沉,大家都叫不醒他。直到我扑上去,握住师父的手掌时,感受到从他手心上传来的冰冷和僵硬,我才知道,师父他真的走了。
我趴在师父窗前,像个疯子一样没了命地哭,没了命地喊,到现在,我也无法用某一个词汇去形容当时的心情,那时的我好像心脏被人用刀片一片片地割碎了一样,还对躺在床上的师父充满了埋怨。
以前如果我像这样大哭,他一定会骂我没出息,没有男人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他却根本不理我,不论我怎样,他都没有一丁点地反应。
赵师伯和夏师伯好像在我身旁劝我,但我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停下来的,只记得我趴在师父的我床上睡了过去,也可能是昏了过去,当时的思维完全是混乱的,很多事真的记不住了。
在昏睡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又回到了六岁前住的那个筒子楼,师父站在筒子楼的天井里,他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衣服,在天井里晾晒一些刚刚洗好的被褥,还有他穿了几十年的那件旧军装。
我问师父怎么把平时穿的衣服洗了,师父笑了笑,说:“该洗洗了,不然你师祖要骂我邋遢的。有道啊,我要去见你的师祖了,你以后啊,一个人好好的。”
师父说完这句话,我突然从梦里醒来。在我睁眼的一刹那,我还以为师父的离世也是一场梦,可我慌慌张张地爬下床,来到师父的卧房,出现在我眼中的依然是师父沉睡不醒的画面。
他走得太突然,让我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心理准备,后来我听赵师伯说,其实在我上一次回寄魂庄的时候,师父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了,那半年他让我待在寄魂庄里,和我一起查找古卷,似乎也只是想用这半年的时候多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