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们都已经离开,河滩上变得非常安静。
耿师兄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天,对我说:“等到亥时再上沙滩。”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离亥时还有十五分钟。
我问耿师兄:“耿师兄,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么?”
耿师兄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自带着耿师兄来到黄河滩至今,连续六七个小时,我几乎都是在等待中度过了,这最后的十五分钟对我来说变得极为漫长,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粱厚载他们几个也和我一样压不住烦躁,在耿师兄身边踱来踱去,可耿师兄却依然望着河道,一句话都不说。
终于到了晚上九点,夜穹的云层微散,月亮的光辉洒在了河面上。就在月亮露出来的这一瞬间,我察觉到河滩上出现了一道阴气,可它来得突然,消失得也非常快,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
耿师兄取出了风水盘,侧过身子朝我们招了招手,随后就快速下了河滩。
我跟在耿师兄身后,就发现他根本不看路,一双眼睛紧盯着手中的罗盘。走了大约三四分钟,耿师兄停了下来,指着他的脚下说:“这里就是风眼,挖!”
刘尚昂立即拿出了工兵铲,耿师兄冲他摆了摆手:“用手挖。”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子,就用一双手在沙滩上挖掘起来,我们也没敢闲着,赶紧凑过去,和耿师兄一起将泥沙一把把地掏出来。
由于我从小就练手指上的功夫,挖掘的速度快一些,耿师兄他们则主要是将我掏出来的泥沙从洞口挪开,防止它们回流,仙儿和罗菲没有参与这次的挖掘,我们趴在地上挖,他们就在一旁看着。
“你们看这是什么?”
我这边刚掏出一把沙土,就听身后传来了仙儿声音。
她快速凑到我身边,将一个很粗糙的碎陶片递给了我,我看了看那个微微弯曲的陶片,问她:“你在哪找到的?”
仙儿:“它刚才就插在你们挖出来的沙子里呢。”
耿师兄从我手里接过陶片,仔细看了看,又对我说:“这应该是陶碗的碎片,你看,陶片周围都被打磨得很光滑,说明它曾在沙土流动的时候经历过剧烈摩擦。”
“沙土流动?”我不解道:“其实有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了,朱栓柱不是说,他和疯和尚掏洞的地点位于荒村内部吗,可这里的沙滩应该无法承担房屋的重量吧。我的意思是,朱栓柱他们去过的那个村子,应该不在河滩这一代吧?”
耿师兄说:“早在八十年前,这里应该还不是沙滩。一世祖创的小三才局有个特点,那就是人气越旺的地方,土地会变得越来越肥沃,可人少或者没人的地方,土地就渐渐荒了。朱栓柱提到的那个村庄在八十年前就没有人居住了,八十年过去,就算是良田也变成了黄沙。”
粱厚载在一旁问:“土地荒不荒,也和风水有关系吗?”
耿师兄想了想说:“大概是有的吧,反正豫咸一脉的古籍上是这么说的。接着说小三才局的事,在这个风水局里,土地一旦荒芜,地底下的沙土就会缓缓流动,六十年由东向西,六十年由西向东,以一甲子为周期往复循环。其实风眼的位置比之六十年前也有了变化,过去它应该是在更靠东的位置,现在却到了这里。不过这样的变化是非常缓慢的,就算是生活在当地的人也很难察觉到。”
说起来,我们的一世祖确实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人,她不但传袭了祖师爷的相命术,还自创了这么多特殊的风水局,过去我还不知道,她创出来的一些风水局,竟然能引发地质层面上变化,这确实有点超出我的常识了。
其实早年我也听师父说过,一世祖最精通的其实就是风水堪舆,其次才是筮卜算命,至于我们守正一脉的各种术法,则大多是经道门传入寄魂庄,一世祖本身并不擅长。
我问耿师兄:“师兄,咱们到底要挖多深啊?”
耿师兄说:“只要地底下冒出黄水来,咱们就停手。”
说完,他又探下了身子,打算继续挖土,粱厚载则在一旁说道:“上次来黄河滩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人在滩上踩沙挖沙,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经常有游客在这里挖沙……为什么陶碗的碎片还在?不是早就应该被人挖走了吗?另外,每到河水水位上涨的时候,应该也会带走一些沙吧。”
耿师兄笑了笑:“你太小看这个风水局了。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没有人会在风眼上方动土,就算是河水冲刷,也带不走风眼附近的泥沙。好了,赶紧动手吧,今天晚上咱们还得去看看炁口。”
其实我们挖了这么长时间,坑里已经出现黄水了,但这些水只是浸在泥沙里的黄河水,没有翻涌的迹象。
我们一直挖到十点多钟,沙坑底部先是冒出了大股气泡,紧接着,水就开始翻涌起来,大股大股带着浓郁阴气的水喷涌而出,瞬间就漫出了沙坑。
粱厚载眼疾手快,迅速摸出两张辟邪符,贴在了耿师兄和刘尚昂的后背上。
耿师兄看着翻涌的黄水,紧紧皱起了眉头,随后,他又朝着北方眺望,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南流,炁口在北,确实是一世祖的小三才格局。那个炁口……应该是一口井,或者是……不对,肯定是井,井口两侧应该会有金土镇堂的格局……”